他是要用自己做人质了,那么,想必不会是圈套。李沐风盘算了半天,也不认为自己的其他三个兄弟能让李勣舍命成全,而秦王府,又没有置自己于死地的理由。
那么,为了无忧,也为了少流些鲜血,便赌一赌?他看了看顾况,发现少年也在低头盘算,见燕王看他,突然点点头道:“我觉得可行。”
适才,最怀疑李勣的莫过于顾况,而现在,情形一下逆转了。
“不瞒先生说,你的计划和我心中所想的,甚为相似。”李沐风沉思着说道,暗暗打定了主意。“不过我尚有几颗棋子,先生并不清楚。而先生手中的力量,我自然也不明白。若把这些力量掺在一起,胜算怕是更大。只是,关于老四的事情……”他沉吟着,轻轻皱起了眉头。
“吴王可是聪明的紧呢。”李勣微微一笑,道:“燕王莫不是以为一纸密折,当真能调他来助阵不成?”
“我知道先生的意思了。”顾况道:“所谓密折,其实还要长安知道。就算吴王不动,只要让长安对他起了戒心,至少可分散一部分精力。难做的是,密而不秘,这个度的把握,可不大容易。”
李沐风自然也明白。这事情不容易办,却也不是办不到。只是他心中颇不情愿,难道当真要把最小的弟弟也利用上么?尽管这个弟弟更是玩弄阴谋的行家。
“这件事情,回幽州再议。”李沐风沉吟了片刻,终于决定把这事情稍稍压后再说。
“也罢,”李勣点点头,问道:“只是不知燕王何时动身?”
“大约要过上几日,长安尚有些事情要办,怎么?”
李勣道:“这样最好,这几日,我也要交代些事情才行。”
三人定了主意,便不再耽搁。李勣收拾了一下东西,径直随李沐风前往长安馆。他换了套行头,又变了副面孔,再也没人认得这就是长安神相桑道茂了。二十年过去,李勣早不再是当年的潇洒公子,虽然现在用的是本来面貌,反倒成了最好的伪装。或许,躲在时间背后,才是最好的掩饰。
路上,顾况突然想起一事,冷笑道:“适才你说的话,原来都是胡说八道。”
李勣笑了笑,道:“何以见得?”
“你明明先知道我的身份,才编出这样一套话来,好骗人相信。”
“你非要此认定,那我也无法。”李勣并不和他争辩,只是淡淡的回应。
“我倒想起一事。”李沐风突然道:“先生还记得否,曾给一女子看相,你说她将会青春夭折……”他犹豫了一下,尽管是为了伪装身份,可厮混于琴瑟轩的事情,总归不大光采。李勣刚刚加入,自己的举动难保不会造成负面的印象。
李勣捻须笑道:“我知燕王说的是谁。石花魁风liu妙丽,举世无双,倒也无怪燕王牵挂。”
李沐风听他此言,心中颇为不悦。拿眼皮撩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并无讥讽嘲弄之意,便也没去解释。
只听李勣继续道:“当年她突逢大变,心如死灰。我见她生无可恋,索性便和她说了那番话。”
话未说完,顾况已然愠怒道:“你这人好生狠心,不想法开解,反说这些!”
李勣冷笑一声道:“你又知道什么,当日情形,说什么她也听不下去。不若干脆告诉她时日无多,也可让她惜取眼前光阴。”
顾况还要再说,却听李沐风笑道:“先生说的有理。这么说来,石玉仙所谓的夭寿,并非实情了?”
谁知李勣摇摇头道:“非也,她确实乃早夭之相,我并非虚言。”
“哼,”顾况低声冷笑,道:“你当真会看相么?”
李勣知道顾况一直记恨自己适才的耍弄,找机会就要讽刺两句。他已然年逾五旬,自然不会和小孩子计较,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反击。
不过他不知道,李沐风也同时在心头起了怀疑,只是并未说出口。
这二十年,桑道茂的大名,不会是骗出来的吧?李沐风突然想起现代相声里说的“桃园三结义,孤独一枝”的典故来,越想越乐,不由笑出声来。
顾况和李勣都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燕王想到了什么如此开心的事情。李沐风自然不去解释,三人加快了脚步,不一刻便到了长安馆。
顾况叫开了门,开门的正是冯十三。他见一个陌生人跟在燕王身边,不由一愣,刚要发问,李沐风一摆手道:“进去再说。”几个人就鱼贯进了院子。
林凡正在里面批阅文案。长安的事务,魏青衫早就移权给了林凡,搞得他头大如斗,又无可奈何。燕王只需知道结果,这些琐碎细节是不会管的,林凡第一次弃武从文,只觉得比上阵拼上五百回合还要劳累,一管狼豪捏在手里,好似持了把青龙偃月刀。
“林凡,境况如何了?”
林凡正在忙碌,忽听燕王的声音传来,忙站起身道:“回燕王,别的还无消息,只是左右羽林军卫的……”他突然看到李勣,马上闭了嘴,只是把疑惑的目光投向燕王。
李沐风笑了笑,道:“此乃李勣,你可听过?”
和刚才顾况一样,林凡也觉得一阵眩晕。李勣!对他来讲,这不过是个传说中的名字,如今竟活生生摆在眼前!他无法想象为何燕王才出去不久,就变戏法般带了李勣回来,这一切在他看来,未免太过突然了。
见他怔怔的愣在那里不说话,李沐风咳了一声,道:“林凡,你说左右羽林军卫怎么了?”
“哦,”林凡这才回过神来,又仔细的盯了李勣两眼,才道:“左右卫大将军都和太子关系密切,不可轻动,倒是左右卫的几个将军并无背景,或可……”
听到这话,李勣突然笑了起来,令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只听他笑道:“这个不用忙了,别的不说,唯独这左卫将军,却是咱们自己人!”
左右羽林军卫隶属北衙,和南衙十六卫不同的是,它直接由皇帝掌控。在某种角度上讲,北衙禁军对长安的防卫更加重要,这才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常备禁军。
南衙十六卫由丞相控制,是天下府兵的最高统领机构。当然,这只是名义上。实则无论幽州还是江南,任何藩镇都不是它能插手的。即便如此,南衙仍然比北衙的范围宽泛。因为管得多了,便不够专一,拿卫戍京城的禁军来说,都是由地方府兵轮番调换的,名曰:番上。这使得南衙禁军在结构上先天不足,和北衙相比,未免松散了。
北衙则十分的固定,也更加得到皇帝的信任,毕竟一旦出现叛乱,这可是天子捏在手中的最后一张王牌。想在这上边动脑筋,实在不太容易。
而今,李勣竟说他北衙的左卫将军是自己人,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
左右卫将军自然不能和左右卫大将军相比,虽一字之差,权柄却差了很多。可即便如此,一个左卫将军也是一个改变形势的关键棋子,李勣的这份礼物当真不轻啊。
“原来竟是北衙的!”李沐风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旋又被他掩饰了下去。只是道:“我尚以为是南衙十六卫的哪个将军,想不到,想不到……”
冯十三此时正探头进来,不由脱口道:“北衙的将军么?那有什么用,上面还有个大将军管着呢!”
李勣哈哈一笑,道:“大将军也没什么用,上面还有个太子。”
冯十三愣愣的点点头,道:“说的是。”此言一出,不禁又摇摇头道:“不对不对,那岂不要拉拢太子,让他谋自己的反不成?看来北衙这路,定是走不通的!”
李沐风淡淡一笑,没有说话。林凡按捺不住,笑骂道:“冯十三!没事儿出去,少这里给我丢脸!”
李勣看着冯十三挠着脑袋出去了,才微笑道:“因此说,事在人为。若想因人成事,还真要去拉拢太子才会保险。”
李沐风笑着点点头,道:“这些事情,回幽州再详谈不迟。”当下就和林凡顾况等人将长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一些无关紧要的先放在一边,趁着还有几天的功夫,把要紧的事情办妥。
夺取长安计划,逐渐的浮出了水面,时间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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