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扬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自己所处的这个暗沉沉的地方是干什么的,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自己刚才那样子昏睡已经过了多少时间。他就像新生的婴孩,睁着大大的眼珠子,看着陌生的环境,唯一能在他眼中流露的情绪就是好奇,对陌生事物的好奇,还有对自己的好奇。
他的身上早已没了束缚,捆绑的绳子松散在脚边,他拿起来看了看,半天也没有头绪。然后他放弃继续深究,因为发现了更好玩的事情。他看到在他面前血肉模糊的爸爸,暴露在空气中的大片肌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还有墙角隐约能感受到的另一具尸体的存在,也散发着死气。
他用手推了推面前的尸体,没有任何反应,且触手冰凉,刺骨的寒意从心底冒起,他甩了甩头,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一张自己熟悉的面孔,而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蹲在这个男人面前,用手轻轻触碰他的肌肤,上面青青紫紫的伤痕和干涸暗红的血凝块都在提醒着他面前这个男人曾遭受过的痛苦,他皱了下眉头,心中浮现莫名的不安和躁动的情绪。但他没有过多在意。
走到墙角他看见的是一具女性的尸体,长长的黑发,紧闭的双眼,眼角的泪痕斑驳中残存着血迹,和那具男尸一样,生前都被人用暴力和非人行径对待过。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这个狭小黑暗的环境带给自己的熟悉和恐惧,还有对那两具尸体的亲切感,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当看见他们那副模样时,心里涌现的是悲伤,想要流出泪水的冲动。
他知道这种感觉很不正常,他觉得那两个人应该跟自己有很重要的关系,他试着努力回想过,但没多久他就放弃了。想在混沌一片的脑海里寻找残存的记忆,就像在黑夜里寻找同伴,明明看不见,却要费尽心力,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想出去,小房间唯一的出口---那扇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而这个房间里唯一的亮点就是房中央残存着星点火花的那个火盆,不过看样子也快熄灭了。
他蹲在椅子边,将身子蜷起来,双手抱着膝盖,目光怔怔的望着那个大火盆里的光一点一点的消失,然后这间屋子彻底的暗了下来。寒意从冰凉的石砖地板上沿着脚底窜到身体的每个细胞,他的身子开始发冷。而长久没进食的胃也开始不住的叫嚣。
这里没有吃食,也没有保暖的衣物被褥,他好冷好饿,唯一有生气的人就剩下自己。
他努力环抱住自己,希望从自己身上获取仅有的体温,但似乎这个方式并不理想,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丧失,又冷又饿的感觉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沉沉的昏了过去。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醒过来,他希望那种痛苦是个错觉,却发现自己的状况比先前更糟糕,他使劲蠕动着身体,爬到那个男人的身边,然后又一次疲惫的闭上眼睛,想着就算这么睡过去旁边也好有个伴。
但是没过多久,他又被一整剧烈的胃部抽搐惊醒,强烈的饿意让他意识混沌的同时又生出无限的渴望,渴望食物,即使是不能解饥的水也是好的,只要能让胃不再抽搐,自己不再那么虚弱,怎样都好。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于是就这样反反复复的睡去又醒来,直到连醒过来的意识都浑浑噩噩的像浮在云端,他的脑海里很突兀的传来一把磁性的嗓音,“小……小扬……”,“好孩子,要……要替我和你……你妈妈好好活下去……一定……要……”虚弱的语气,传达着对孩子的关爱和期盼。他似乎能在脑海中幻想出那个男子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坚定地,鼓励的。
他看了看身边躺着的这具冰凉的尸体,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见他在对自己微笑,温柔的叫自己“小杨”,他贴近那具尸体,冰凉又温暖。
“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他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攀上身边人的臂膀,然后在生理饥饿的驱使下,张开嘴,朝着那具尸体的手臂狠狠的咬了下去。
没有多少力气又饥饿非常的他发挥了超常的耐力,一口咬不破,就继续努力,尸体的肌肉在口腔里搅动,有股酸败的味道,他没怎么咀嚼就咽进肚子里,然后清楚地感受到食物在胃里的翻腾,有种令人作恶的冲动。他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又使劲咽了几口,等到有了饱感就停止。然后他看着缺了口的手臂心里阵阵抽搐,他知道在这里唯有这么做才能活下去,而他想活下去,非常想。
时间的度过对他来说是漫长的,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外面的世界怎样,他不关心,他只有一个空白的头脑,只有一个要活下去的坚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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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有人找到他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那两具尸体被他啃的面目全非,尸体和他的身上都爬满了蛆虫,来救他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带着明显的嫌恶,仿佛他是多么可怕的怪物。而他没有感觉,或者说他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
送去医院没过多久,他的病房里来了一个棕色头发高鼻梁褐色眼睛的中年外国人,那人是他的监护人,扎克家族的家主―雷特.扎克。
而这样的相见却成就了刘扬十六年的苦难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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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稳定后,雷特就将刘扬带回了美国,刘扬没有反抗,因为他感觉到身边这个中年男人对自己的关心。
不得不说,雷特对刘扬很好,雷特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他把刘扬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的对待,他并不介意刘扬失忆的事情,相反,刘扬的失忆似乎正中他的下怀,他不惜亲自教导刘扬贵族的礼仪,防身的功夫,以及个人的才能特长,他为刘扬设想的面面俱到,他没有任何藏私的举动。唯一让他不悦的就是刘扬对往事的过问,他似乎很不喜欢刘扬拥有过去的记忆。
而刘扬也在他的照顾下日趋健康,那段吃人的过往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尘封,而过去空白的记忆也似乎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事情。只要义父对自己好,少段记忆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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