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7年清明节,中国对越南宣战,打响自卫还击战第一枪。
萍手术的日子也恰好在清明节这天。
妈在“姑妈”家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毕,等待天亮。
天一亮,妈就出门了,她要去黄浦江边遥祭祖先,祈求列祖列宗,保佑儿子平安,手术成功。
清明和冬至是传统的祭祖日。家乡习俗,“早烧清明,晚烧冬”,清明祭祖要早一点,冬至祭祖可以晚一些。即使“文革”风声最紧张期间,也没有停止过。家家户户起早摸黑,悄悄地、偷偷地祭一下祖。也就是烧几刀草纸而已。
妈一个人来到黄浦江边,面朝西南方向,家乡的方向,虔诚地磕了几磕,然后默默许愿,点燃带来的纸钱。
看着纸钱化为灰烬,妈才站起来,转身向轮渡走去。她要去医院送儿子进手术室。
萍手术前一天晚护士就为他通便洗肠,且遵医嘱不得进食。
妈赶来的时候,萍已经在护士的帮助下换手术衣服,从病床下来,爬转动着四个小圆轮的活动床。
妈的出现,终于让萍“呯”“呯”直跳的心稍许平静了些。萍躺在四轮活动床看见妈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自己,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嘱咐要关照,又似乎像出门临别前的回望……
就这样,萍默默地看着妈,妈无言地望着自己的儿子被推进电梯。
妈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为了儿子进手术室有一个好心情,妈自始至终没有在儿子面前流淌一滴泪。
妈的泪一定在往肚里流!
最后,萍被推进了手术室。
无影灯下,女麻醉师轻声地询问萍的名字和年龄。女麻醉师母亲一般温柔的话语让萍慌乱的心渐渐地安定下来。然后护士拿着一个像头罩或面罩一样的东西罩住萍的头和脸。
女麻醉师还在和萍说话。萍觉得女麻醉师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远;而自己回答的声音更低,连自己都听不清。
萍不再感得害怕,手术台仿佛春天里绿油油的麦田,金黄的油菜花丛,无影灯像阳光一样温暖。“春天倦煞狗”,萍困了,要睡了……
手术很顺利。萍仿佛长长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才苏醒过来。
第二天夜里非常难挨,感受只有一个字可以表达——“疼”!
第三天发生了意外。萍的呼吸不畅通,喉咙里有一小块痰影响呼吸,因为身体虚弱,又咳不出来。渐渐地,萍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最后脸色都变了。
妈赶紧叫护士,护士立即向医生汇报,同时准备手术器械。
医生来了就手术,把阻在气嗓管里的痰去掉。医生说,如果再晚几分钟,小命就没了,萍就会窒息而死。
这样,萍的喉咙又挨了一刀。
一个星期后,第一次下床大便,萍挣扎着爬起来,腿软软的,差点倒在地,幸亏妈扶着她。萍非常非常惊讶,惊讶自己的身体竟如此的虚弱!难怪一口痰都吐不出来!
这之后,萍躺在床,望着窗外一天天变绿的树枝,开始想家。到后来,晚做梦也想。最想的是学校里的同学、老师。
这种刻骨铭心的想念在萍是第一次。
终于出院了!妈准备到“姑妈”家住几天,让儿子再养几天回去。萍却一天也待不下去,他的心早已飞到“千里之外”!萍每天都催妈去买船票。
终于住船回家了!江风大,妈不让萍出舱。萍只能坐在舱内,想像着江的风景。正是“春风又绿江南岸”的时候啊。
到了高港已经是第二天午,他们买到中午往泰州的船票。
了小轮船,萍坐的位置正对窗口。
小轮船行走在人工开挖的,笔直的运河,两岸除了绿色,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金黄的油菜花。
啊,油菜花,金黄的油菜花,家乡一定也是到处开满了它!萍恨不得一步就跨到家。
金黄的,“触目惊心”的油菜花,萍仿佛闻到了它淡淡的的清香,油菜花香有一丝特有的甜甜的味。
放学的时候,他们三五成群,奔跑在两边开满油菜花的乡村小路,身沾满了油菜花黄,他们会情不自禁掐几枝含在嘴里。
更调皮的,会折一根柳枝当鞭子,抽打油菜花枝。
这个游戏非常尽兴。一鞭子下去,油菜花枝的头,便纷纷落地;再抽,油菜花前赴后继。但是这种行为常常招致乡亲的责骂和父母的暴打!
运河两岸的油菜花啊,你们仿佛是高高举过头顶、盛满蜜汁的酒杯!
运河两岸的油菜花啊,你们这些春天的狂欢者,从萍的家乡呼啸而来!
运河两岸的油菜花啊,为什么不开口说话,是不是来接萍回家?
油菜花!油菜花!
运河水静静地流淌,萍朝家乡的方向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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