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庄四部一千六百人已经集结于塔山山腰后,准备随时进击。
李莫如漠然望着山下密密麻麻的炬火。“少爷,您真要独自赴会吗?”
萧满山跃跃欲试道:“当初尧山,咱们五十人尚且不惧四千明军,这二千多官兵,更不值一提,少爷,不若咱们杀散他们吧?!”
“这里不比尧山,宁德一马平川,没有什么屏障,而我军又刚刚成立,缺少武器、装备,战力薄弱,庄丁的忠诚度,也有待考验,赢了一次,下次明军带来的,就不是三、四千人那么简单了,我不能让基业毁于一旦,所以,我决定冒这个险,再说了,明军既然发话,证明他们并非想赶尽杀绝,事情还有磋商余地。”楚峰不急不躁,似乎这世上很少有令到他紧张的事情。
童令聒噪道:“少爷只管安心前去,有什么不对劲,我拼死也会救出少爷!”
战飞一巴掌刮他后脑勺上:“乌鸦嘴!”
童令抽抽脸庞,干笑挠挠:“嘿嘿,失言,失言。”
稍时,一队队明军围拢近前,枪杆团团指住中间的叶星、武昌运等六百亲卫,就连匪盗一伙,也在他们监控之下。场内鸦雀无声,只闻附近阵阵海浪拍岸,气氛极是压抑。
船已靠岸,一名身着青袍、打着白鹇补子的五品文官,施施然步下码头,他就是福宁州知州沈三祝。
与他一同的,是卫指挥使金朝,目凌厉环扫一遍全场,抖剑威赫:“贼首是谁?出来搭话。”
贼首慌里慌张靠上几步,扑通跪下:“小的叩见知州大人、指挥使大人。”
沈三祝颐指气使的转问叶星一伙:“还有你们头儿呢?”
不等叶星回答,却听外围有人朗声说:“楚峰参见二位大人。”
明兵醒觉,分出一条道儿,让人进入。
楚峰从容穿过刀山枪阵,走至沈、金二人面前,不亢不卑抱抱拳:“二位大人,他们是我楚庄家丁,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大人多见谅。”
换作别人,金朝、沈三祝早就擎起官威了,但观楚峰气度魁闳、杰然不凡,又是财粗势大的地方乡绅,不得不压下心头不耐。官绅,官绅,从来都是‘绅借官之威剥民,官借绅之力敛财’,说难听点就是狼与狈的关系,彼此山水有相逢,总不能一开始就把事做绝。
沈三祝好是审量了一方,才说:“你就是楚峰?”
楚峰淡淡道:“正是,莫非有人提起过在下?”
“咳,福宁州才多大点地方啊,随便打听,谁人不知新晋乡绅楚公子的大名啊。”沈三祝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妒忌,话里总有几分阴阳怪气。
楚峰不为己甚。“二位大人带兵前来楚庄,有何公干?”
沈三祝抚抚山羊胡子:“本官闻报蕉镇有大队盗匪出没,生怕这等群宵为祸当地,不敢有误,这便亲自随指挥使大人前来,果不其然,盗匪竟多达三百余人,所幸及时清剿,否则等他们坐大,就尾大难除了。”
贼首忽然喊冤:“大人误会啊,小的们乃本地乡绅王富贵和张......”
“呔!”金朝怒目圆瞪:“无耻匪类,一旦事发,就疯狗一样乱咬,故意拖连无辜,实在可恨!来啊!掌烂他的嘴!”
身旁亲兵一轰而上,虎狼似的摁住他,用刀鞘拍打嘴巴,可怜家奴牙齿横飞,血流满面,一会儿,就只能呜呜呓语,连告饶都说不囫囵了。
金朝忽地转望其余家丁,随手指了一个人,亲兵马上将人逮出来,按跪地下。
那人侧目瞅瞅凄惨滚在一旁的头儿,心头止不住一凛。“草民孙四,见过二位大人。”
沈三祝阴霾着脸,喝问:“刚才此贼说起王富贵,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的.....”孙四半天说不出话来,刚才头儿坦白,反而落得那般下场,自己又该怎么回答,才合对方的意呢?
金朝震声大吼:“是不是王富贵勾结尔等盗匪,危害四方士绅?!”
孙四灵光一闪,顿时找着了主心骨,顺杆往上爬。“是是,小的们收受了四都塘地主王富贵五百两银子,趁夜来流民寨掠财、纵火。”
沈三祝厌恶瞪了瞪他,突然,貌似有了新发现。“你说什么?流民?在哪里?”
孙四指指不远处山坳:“就在大人面前。”
沈三祝举目望望那成片成片的窝棚,不由地蹙眉:“闻大人~。”
“卑职在。”闻一言居然也在,缩头缩脑从队伍中钻出来,不好意思瞥了瞥楚峰。
这一切仿佛编排好的剧本,衔接流畅,楚峰心念急转,很快了然于胸,合着沈三祝不是冲什么匪盗来的,纯粹是冲流民寨来的。
沈三祝沉声道:“上个月来时,本官还不曾见到这些窝棚,这可是宁德县的原住户?”
一个营卫杀来小小的宁德县,当然不会毫无目的,闻一言情知瞒不下去,索性认了。“回大人,这是新来流民的临时住所。”
“哦?”沈三祝登时容光焕发:“登记附籍了吗?”
闻一言告罪:“卑职正要着手进行,赶巧,大人来得正是时候......”
沈三祝埋怨地嗔他一眼:“大明律例有考,地方户口务必明白,有司官吏隐瞒了的,便将有司官吏处斩,百姓每自躲避了的,依律要了罪过,拿来做军,闻大人须尽快处置,别叫户部福州清吏司知道,否则,不但你吃不了兜着走,连本官也是要被责问省过的。”
闻一言唯唯诺诺,心里却不满腹诽:你个老小子,自己在福宁境内也有白册几千户,却来我宁德比手画脚,这活脱脱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县官点灯!
楚峰也只能无奈地看着沈三祝一个人唱独角戏。
“黎主簿,你协助闻大人经办流民一事,一定要谨慎核查。”主簿黎元漕应命,末了,沈三祝想想又客气征询金朝:“金大人,是否请留部分兵员于宁德,以镇流民隐患?”
金朝咧嘴笑笑:“敢不从命?!”
沈三祝看看跪了一地的‘贼匪’。“至于这些人......”
金朝眼眸寒芒闪现:“来啊,将所有贼匪、暴民通通锁回福宁衙门,寒千户,即刻发兵四都塘,缉拿首乱王富贵归案!”
“是!”士兵轰然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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