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钱不成,手下通通伤残,习惯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钱文俊,哪咽得下这口气?况且自己还持了理儿,当真怒火中烧了,一纸讼状,递上总兵衙门。
此时,镇守省城总兵衙门外,里三圈、外三圈挤满了城守兵、钱家家丁、和看戏的民众。
大堂底下,吴荣、贾奇、李兴、张文四人长跪,一旁挺尸似的搁着钱家七名奴才。
“大人,吴荣四人,贷银四十七两,本利不偿,还将我奴仆殴打得差点丧命,请总台明断,为我主持公道。”乡绅、功名者免跪,钱文俊刷地展开折扇,帅气的摇啊摇,那副漫不经心,就好像自己理所当然会胜出一般。
总兵官王国兴厌厌瞅着他,说实话,也挺看不惯钱文俊的德性,天底下富贵人家,大抵如此,这都罢了,可如今他诉告的人,却是自己刚刚新招的家丁城卫,嫡系手下,这不是上门欺负人吗?!
王国兴慢条斯理说:“他们欠你多少?”
“四十七两。”
吴荣抬头喊冤:“不是,大人,我们只借了他九两银子啊.....”
王国兴抬手,止住吴荣说话。“家丁出身贫寒,钱家何必为区区几两银子计较?”
钱文俊虚行一礼:“钱多钱少不是问题,问题是我钱家咽不下这口气。”
“好,你既然说他们欠你四十七两,可有证据?”
“这......”钱文俊恨恨道:“殴斗之时,借据被吴荣同党伺机撕毁了。”
王国兴嘿嘿笑道:“你无凭无据,就来本府诉告,是什么道理?侵扰公堂,是要挨板子的。”
四十七两借据,虽然是欺负吴荣等人不识字,自个儿加添上去的,可即便作假,借了九两总是真的啊,钱文俊气不过:“我钱文俊对天发誓,确有此事,否则哪敢劳大人公断?!”
“哦?应誓这种事,个人说了不算,待本府修书一封给学院,以辨公子名声,再说公断吧。”
“啊?!”钱文俊缩了缩脑袋。
府学老教授,是位盐油不进的老学究,古板、严苛,钱文俊本来反感念书,只是老爹一再强迫,说那是晋升官场的好途径,甚至以断绝日常钱银用度作威胁,才勉强为之,还得在学府假扮乖宝宝,那叫一个累。
要是王国兴修书给学院,教授发觉自己是这么一份人,还不把自己除名?!
“咳,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国兴咧嘴笑笑,一副早该如此的样子。“近前来。”
“谢大人。”钱文俊收起放荡不羁,靠近桌案,在众人看不见的方位,偷偷递过一张银票,悄声说:“文俊无行,望大人见谅,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事......”
三千两银票!好大的手笔,跟富人交易就是愉快。王国兴不动声色,屏退钱文俊,才大声宣布:“经本官查证,欠贷四十七两之说,不实,但欠债九两,却是实情,你四人可认账?”
吴荣等人一听,大石落地,只要不冤枉自己就成。“大人明断,我等认账。”
“嗯。”王国兴老神在在又宣:“你们之前偿还了八两利息,尚有九两本金,现下可否悉数清偿给钱文俊?”
啊!吴荣四人皆愣,这差不多是百分之百的利息了,他们本就因为没钱糊口才借的,这会儿哪有余钱还呀?不过想想,上官已经尽力维护自己等人,轻判了案子,自己还能有啥怨言?全认了吧。
吴荣硬着头皮道:“大人,我等一时无力偿还,可否宽限些时日。”
“那就是没法清偿啰,依照律例,拖欠日久者,须受惩戒。来人,吴荣、贾奇、李兴、张文等,各打三十大板,再行收监,直至家人拿赎金来偿还欠贷为止。”
“啊!!”
衙外围观卫兵和民众立即哗然,钱文俊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王国兴这么判,明显是袒护钱家,果真是官贾相护,一件讼事九成奸。
王国兴无所谓挥挥手:“收拾收拾,都散了吧。”
十余名卫军自发上前,将钱家奴仆抬出衙门,走台阶时,有几人不慎失手,把人倾跌地下,接着后头的卫兵被绊倒,咕咚咕咚,一伙人滚地葫芦般,摔得满场都是。于是乎,有三名本来就濒危的钱家奴仆瞬间给压死了。
要说王国兴新招的500卫兵,没有受到太多世俗侵蚀,倒是敦厚团结,一致对外。
“你们!”钱文俊火冒三丈。显然是卫兵们不满判罚,故意糟践家仆。
岂有此理,钱家即便一条狗,也要比这些穷孙的命来得矜贵,胆敢当着我的面,弄死我家奴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我要去巡按都察院,告你们这帮居心叵测,草菅人命的兵痞!”
这下闹大了,富户告人,鲜少有不胜诉的,巡按都察院是什么所在呀?那是朝廷分驻地方的直辖机构,掌考察、举劾百官,兼审理重大案件,镇守省城总兵,也要受它钳勒,到时候,怕王总兵也保不住大伙。
“既然他将咱们往绝路上逼,咱们何须跟他客套?!”
“对!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卫兵人人脑里最先想到的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且毙了这可恨的小子泄愤。话说天下形势,莫强于秦,秦地山高土厚,其民多膂力,好勇敢斗,哪理得你财多势大,百十人当即尾追。
还好有钱人的代步工具高级,钱文俊骑马得以脱逃。
御史衙门前的鸣冤鼓,好久不曾响过了,好半天功夫,巡按御史邢承誉才冠带整齐,迈着八爷步坐上大堂。“底下何人?”
钱文俊惊魂未定,就听衙门外头,传来阵阵喧嚣。
邢承誉窝火呼喝:“外面什么人吵闹!”
门房匆匆入内禀告:“大人,外头百十城防兵,嚷嚷着要杀钱文俊,门房就快顶不住了。”
邢承誉莫名其妙:“钱文俊是谁?!”
一脸苍白的钱文俊,鞠身回道:“大人,小可正是钱文俊,他们为阻止小可诉状,因而当街追杀。”
“嗯?”邢承誉勃然大怒:“来啊!将肇事者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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