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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一天一夜的路程,去往南方的广州.

奔驰的列车,穿越旷野与山地。途经一个个陌生的城镇,老旧的站台。有人走,有人来。我们不会记住那些匆促而过的脸孔,亦如他们不会记住我。这就是旅途,我们都是旅途上的陌生人,擦身而过,一生只此一回。

真的想要跟我走。出发的前一晚,我问小小。我需要得到她确切的答复。

没有开灯。小小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抽烟。她的脸隐没在阴影之中,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心事重重,让我顾虑。自从答应她不再过问私事以后,我们之间已经很少交心长谈。生怕言语不当,引来意见分歧和冲突,于是便有隔阂与掣肘。需要谨小慎微。

是的。我想。

黑暗中,我听到小小的回答。简洁的语句,平淡的声音。似乎表明她想独处,没有敞开心扉深入交谈的打算。

那好。我们明天动身。我看着她的背影,然后转身走开。

酷热的天气,嘈杂的车厢,往来走动的陌生人,走道里的烟草味道,溅满水渍的盥洗台,气味不洁的卫生间,这是旅途上需要面对的事情。亦需要平静接受。

小小并非适合长途旅行的人,躺在硬铺上时睡时醒,精神委靡不振。醒的时候,她与我聊天说话,或是借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网玩游戏。她若睡去,我便翻阅随身携带的。听单调的铁轨摩擦声,在耳边持续回响。

这趟旅程,她的行李简单至极,只是带了若干的衣物。其余的饮食住宿,我会全程提供。这是事先谈妥的安排。

列车到达广州,需要转乘大巴。没有直达的班次,我们只能选择路过的客车。手执行李,不做任何的逗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归心似箭。

一路风尘仆仆,神情困顿。幸而车上冷气清爽。上车坐稳,便有渴睡的倦意。行李抱在怀中,我与小小倚靠着,浅浅睡去。午后的阳光透过布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偶尔会在颠簸中猝醒,见到身边的小小睡得天真的脸,于是又安心地闭眼睡去。直到女乘务员走近,告知地点将至,我们惊醒过来,匆忙收执行李。

在高速公路的路口下车,沿着路基走下来。空阔的路面上,只有我们两人。路的旁边,是盛夏时节的青翠稻田。大片大片的稻田,仿佛巨大的绿色湖泊。放眼望去,远山环绕,有淡灰色的雨云薄薄覆盖,隐没了绿意深浓。

我们走走停停,期待路过的电动三轮,可以乘坐。这处静僻的小渔村里,出租车是稀有物种。更多的是私营的电动三轮与摩托车。车况一般,价钱低廉。只需六七元钱,便可在村里完整地兜上一圈。但要叮嘱司机注意安全。他们经常在颠簸的路上开得飞快。

阔别一年,重回故地,眼前的事物依然清晰如昨。回忆在我心里,一点一点地苏醒。这是我魂牵梦萦的土地,亦是我不管去向何处,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地方。

有风吹过脸颊,我似乎已经呼吸到海风咸咸的味道。

小小在我家里,住了两个星期。

这是我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母亲对小小的印象不错。她是伶牙俐齿的女生,亦很勤快。这样的女生,自然人见人爱。两周的时间,我与她朝夕相对,形影不离。没有烟草与酒精,没有酒吧与宾馆,每天都是素颜相呈,甚至外出逛街的时候,小小亦没有任何妆容。只是一身t恤,搭配旧的仔裤。我看到的是返璞归真的小小,远离一切声色喧嚣。无欲亦无求。

我们去了海边,每天都去。

脱去t恤和仔裤,小小穿的是一件亮黄色的比基尼。在思想传统尺度保守的渔村里,这算是大胆前卫的突破。于是走在沙滩上的她,成了擦身而过的男生注目的焦点。她并无理会周遭的一切,兀自走动,怡然自得。亦会像鹿一般轻盈跳跃,涉水逐浪,来回奔跑,乐此不疲。

在沙滩用脚印踩出她的名字,还有到此一游,承蒙关照的字句。然后站在一边,看着涨潮的海水,一遍遍冲刷淹没它们,直至消失无迹可寻。她对我说,这是留给大海的简讯。大海已经收到了。

那么它应该回信。我说。

它回了。

在哪。

听,海水的声音。

有时小小会沿着海滩走,任由涌起的水波冲击光裸的脚踝,踏浪而行,似有重重心事,却又不与我说,只愿向海倾诉。

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所有受过的伤,所有流过的泪,我的爱,请全部带走。

看着小小的背影,我仿佛听到了她唱《大海》的声音。忧伤的声音。我跟着她的背影走,两个人一前一后,相隔十米的距离。彼此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黄昏傍晚,需要回家的时候,她回过头看我,眼眶湿润。

这是让我心疼的小小。

乡下地方。只有少数相对宽裕的,家里购置了空调冷气。而我的家,客厅只有天花板的大吊扇。这是渔村里七**家的标准配置。记得从我有了记忆的那天起,呼啦呼啦转动的大吊扇已经存在,它的历史比我悠久。天气闷热难耐的时候,若有宾客拜访,父亲便拿出卧室里的立式风扇。至于我的房间,只有挂墙的摇头壁扇。习惯了酒吧宾馆公寓,这些地方充足的冷气。看到我的卧房,小小的第一反应就是淘气地皱起眉头。然后跟着墙上的摇头壁扇一起摇头。

只能委屈这位美女了。我配合她的表情调侃说。吃完晚饭,帮我搬凉椅,我们去海边,那儿凉快。你就可以一边凉快了。

一边凉快是这样用的吗?小小笑着反问。

这是俺的地盘,俺想咋用就咋用。我冲她扮了鬼脸。

渔火点点,涛声依旧。夜晚的海滩空旷无人。只有海风持续不断,清劲的,一波接着一波。路上漆黑,我让弟弟提着应急灯一路照明。我和小小,一人搬一张沙滩椅。到了海滩,放置好沙滩椅,我让弟弟先行回家。然后将椅子旁边的应急灯关掉。夜色深浓,我和小小面对面站着,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我想讲述心事,最好是在黑暗之中。有时眼泪是羞耻的,黑暗可以掩盖它们,于是便没有了顾忌。

不管快乐或者不快乐的事,都可以说出来,这里的风会带走它们。我对小。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陈年旧事。从父母家庭,兄弟姐妹。然后是些印象深刻的朋友同学。这些人出没在我们人生的路上。有人走,有人来,有人出现,有人消失,成全了我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聊起彼此去过的地方,以及想去的地方。云南和西藏是我向往已久的,那里的风景人文,我为之着迷。可小小与我不同,云南和西藏距离川西的家乡太过邻近,无法吸引她。她想去的是东北的大连。那座遥远的滨海之城,听说在冬季最寒冷的日子里,海水结冰。

彼此都在乡下长大,儿时总与村里的孩子扎堆着玩。于是聊起青梅竹马的玩伴,邻家的男孩。还有年少时深刻的暗恋,青涩的初恋。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以谈笑风生,没有丝毫的负担。曾经耿耿于怀,以为刻骨铭心的事,随着时过境迁,已然风轻云淡。

一直聊到现在的事,现在的感情。原来许多的人和事,都是可以放下的。放不下的,往往是眼前的事。

小小沉默良久,在黑暗中点了一支烟,我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买的烟。抽了一口。然后她说,蓝,他已经察觉我的事。

你的事,他是迟早会知道的。你能隐瞒半年的时间,已经不容易。

他斥问我为什么,我打了他一记耳光。他可以骂我,甚至打我,就是不该问我为什么。小小的声音,如同投入深谷的石头,沉冷地往下坠。然后,我听到她开始啜泣。

小,说出来。说出来就好。我坐在她旁边,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抱怨与不满,犹如火山般爆发。他拿起心爱的电吉他,狠狠的砸在地上,一遍一遍,砸得粉碎。这是小小买给他的电吉他,用几次援助交际换来的钱,买的一把最贵最好的电吉他。他曾经对她说,以后他只用这把吉他,写歌作曲。而每一首歌,他会把第一次弹给她听。

他不该如此轻薄地对待。

小小泪流满面,站在一旁看着他。她感觉到,她的心就像那把电吉他一样,支离破碎。无法修补的粉碎。所有美好的愿望,在这一刻灰飞烟灭。这是小小最沉重的一次打击。那些龌龊不堪的交易,仿佛一个巨大的伤口,嘲笑着她的天真,她的幼稚。闭上眼睛,她不忍再看,不忍再想,瘫坐在地上。而他重重地摔上门,悻悻离去。

他们没有说分手,可这却是彻底的分手。他与她都很清楚,到此为止,他们不可能再走下去。她的卑微,他的狭隘,这是他们彼此呈现的最后的面孔。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告别。他们没再见面。从此陌路,各奔天涯。

小小告诉我,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听完小小的事,我一时无言以对。

给我一支烟好吗?小。我对她说。

小小没有说话,只是把烟点着,递给了我。

尝试着吸了一口,微凉的口感。是薄荷凉烟。这是我第一次抽烟,我的心却是镇定的。在黑暗与静默中,把烟抽完。我终于明白,艾,薇和小小,她们三个人为何迷恋烟草的味道。

因为所有憋在心中,无法说出的话。烟都会替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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