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带着我给你做的假发吗?您的头发可真不争气。”伍德也不客气的回了一句。
眼前的波拉米叔叔长的身宽体胖,虽然已有六十余岁,但他开朗的性格和壮实的身体还是不容易受到疾病的入侵。刚才有人告诉他说有一辆马车要过来,还在梦乡的老人直接穿着他的已经掉色掉的面目全非的内衬衣就出来了。所谓的内衬衣也就是十四世纪末出现的男士夹衣,本来这种男士上衣胸前还赘有十几个口子,可是在波拉米叔叔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了,听说波拉米叔叔这件在当时很流行,而且左右边各有一种颜色也是当时的潮流。看来年轻时的波拉米对女人很有杀伤力。岁月蹉跎,当年健美的身材也跟着走了,现在的波拉米老头头发早已脱光,还挺着大肚腩,本来就已经很旧的衣服只能遮到老人的肚脐高度,如果不是知道波拉米叔叔平时简单朴实的习惯,伍德几乎要施舍些面包给他了。还好,面部的清洁做的很好,总算是有点小贵族的习惯了。
在伍德眼中,波拉米叔叔是一个朴实善良和蔼可亲的长者,他的父亲可是标准的贵族,只是他父亲去世后家族败落,族人又多,分给波拉米的只有科瓦尔附近不多的田产了,但对于波拉米叔叔来说已经戳戳有余了,他当时的妻子不愿意跟他受苦,又怕人说闲话就一个人去意大利生活了。后来波拉米叔叔搬到了这里,还娶了一位科瓦尔姑娘。波拉米叔叔将土地交还给了农民,并规定只交两成税,这都为他赢得了不少尊重和支持。七年前,老奥尔良公爵被刺杀,伍德和他的母亲侥幸逃脱,回去见到当时还只有十七岁的查理,当时情况万分紧急。为了他们母子的安危,就被查理送到了这里由波拉米叔叔照顾。
波拉米老头一听说车里还躺着位伤员,赶紧让人找了块木板从车上抬回自己家去,说着说着就准备领着伍德回家。
“先等等,我还有话想跟你说。”伍德拦住了老波拉米,并示意让其他的人先把瑞德抬回家。
伍德把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波拉米叔叔,包括今天来的路上被人跟踪的事情。希望这位老人能够帮自己理出个头绪出来,毕竟他比自己多活了大半辈子。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波拉米皱着眉头思索半天,“而且你为什么要给桑坦做伪证,这不是主动暴露自己吗?”
伍德想都没想,郑重的说道:“我只是想给他传达一种信号。桑坦,可以投靠大胆的约翰,但不能出卖我的哥哥,当然还有法兰西!”
波拉米点了点头,好像并没有让他吃惊的地方,“我不得不说你的行为有欠考虑,幸亏你跑的快,如果被他们的人抓到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难道你真的天真的以为桑坦不敢杀你吗?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为什么桑坦一定会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有,你怎么就知道那条船一定和桑坦有关?”
波拉米不愧是老贵族,虽然早已脱离上层社会但眼光依然毒辣。“您问的太好了。”伍德清楚这点小伎俩瞒不过老辣的波拉米老头,但表示一下赞赏还是十分必要的。“首先,我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我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有人投靠勃垦第,自然也有人投奔奥尔良。”伍德说道这里神秘的笑了笑,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已经全部背脸上的肥肉包围,“还记得三十年前,疯癫的查理来布诺的那几天老桑坦是怎么服侍的吗,是的,就是那个女人。她后来怀孕了,生下了一个男孩。”说着伍德从怀里掏出了那把曾经插在瑞德腿上的匕首。
这是一把做工相当精致的匕首,波拉米老头的小眼睛刚扫到匕首身上,猛的瞪大了双眼,眼球似乎要冲破眼睑贴到匕首身上,紧接着身体也开始他颤抖起来。波拉米老头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匕首,仔细的审视着,争取不放过任何细节。果然,他看到了上面雕刻的百合花,他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两行老泪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下来。
“陛下知道的话,他的病或许就能康复了!唉……”波拉米边摇头边叹气的说着,“我能见见他吗……那个孩子!”当他说到“孩子”这个词的时候脸上竟绽放出此项的笑容,仿佛那个孩子是自己的!
很显然伍德没有料到自己亲近的波拉米叔叔在得知国王还有孩子在外面后会表现的如此慈爱,但理智告诉他吃惊是分场合的。“不!你不能!”伍德坚定的否决了波拉米老头的请求,在发现自己真的很不知趣以后伍德有及时的补充了一句:“但我相信你们马上就能见面,只是你们都只会把对方当成普通的路人一样!”
伍德不想让波拉米叔叔有任何的私人情绪,马上继续刚才的话:“老父亲很快得知了这一消息,并把谈们母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好像还派了斯宾塞爵士保护他们的安全。后来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斯宾塞爵士神秘的死在了布诺的教堂里,那个孩子也失踪了,但孩子的母亲被人击倒了躺在住处的地板上。斯宾塞的死因是喉管被人割断,要知道斯宾塞爵士可是有着高贵血统的骑士,精湛的枪术和剑术也小有名气,很明显他不是死于和人决斗。那只有一个解释:暗杀!十三年前,有一个年轻的杀手宣誓效忠我父亲,但是要求回家看望自己的母亲。可惜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已经死了将近十七年了。我父亲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就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后来就谎称是勃垦第人干的。可惜的是那个孩子年轻气盛刺杀勃垦第大公未遂,反而被勃垦第人知道了那个孩子母亲被杀的真相。但孩子的身份始终摸不清出,只知道是奥尔良公爵抚养长大的。”伍德回想起来令他通信的事情,肥胖的双手紧握着,脸上满是怒气。“勃垦第人竟然利用他母亲的死而杀了我父亲,就在七年前!”
老波拉米越听越震惊,七年前奥尔良大公遇刺身亡震惊了整个法兰西。虽然舆论也大都指向勃垦第公爵,但苦无证据,谁能想到事情竟然如此的离奇,甚至牵涉到了一位王子!
老波拉米定了定神,说道:“凶手是位王子对吗?”伍德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波拉米又问了一句:“你哥哥查理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父亲被刺后那个人主动找了我哥哥!别问我为什么会找我哥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有愧疚吧!”伍德自顾自的说着。“好了不说我们那位神秘的王子了,现在我来回答你的另一个问题!呃……是什么问题来着?哦,对。桑坦是不是敢杀我?”说道这里,伍德本已经皱着的眉头皱的更加深了。“桑坦当然会这么做,只是我刚才说过我会保证我的安全。可问题是瑞德!”
“瑞德?就是躺着出去的家伙?哦,那家伙的身体比桑坦的老爷爷还差劲,他在你马车里颠簸居然没死掉这点很像桑坦!”波拉米叔叔见屋内气氛比较沉重,就索性开了两个玩笑,可惜玩笑开的并不怎么有趣!
“我搞不清楚到底我们是对的还是瑞德是对的!如果瑞德是对的,那桑坦对我们为你来说太重要了,可如果桑坦真的想杀自己的儿子,我又该怎么跟瑞德解释呢?”伍德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件事。他想请教的也是这个问题。“桑坦派瑞德出海的谜底是什么?还有这把刀是从瑞德的腿上拔下来的,我们的王子差点杀了他!我想这一定是那位王子想告诉我们点什么!很明显王子殿下可以轻易杀了瑞德,但是他没有!这说明什么?更糟糕的是瑞德还固执的以为他敬爱的父亲不会做蠢事!”
波拉米沉默着,他也只有沉默。人心是最神奇的东西,你能根据一件或几件事就说谁好谁坏?我们碰见一个手上有几条人命的杀人犯可以说他是坏人,我们碰见给父母端茶倒水捏腰捶背的人可以说他是好人。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很多杀人犯比普通人更孝敬自己的父母!当然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就比如说我们的这位桑坦大人,他可是远近闻名的骑士,曾经为了普通村民的一头驴而找强盗决斗。波拉米能做的也仅仅是皱着眉头挠挠牛山濯濯的脑袋!
“伍德,我很遗憾的告诉你,这件事情我无能为力。如果你同意,我马上会写信给你哥哥查理公爵,我想他手上一定有关于桑坦的……”只听“砰”的一声,波拉米话还没说完伍德已经撞门而出见自己的母亲去了。
“这点你比桑坦差远了,至少他走的时候知道说声再见。”波拉米望着门外园区的背影独自说着。
在马车后面的草地上,波纳吃吃的坐在上面脸朝着科瓦尔村的方向。波纳回想起七年来和康洛大人一起生活战斗的情景,不得不说和康洛大人并肩作战是一件相当痛快和放心的事情,你不需要想他能不能做到,只要考虑清楚自己如何完成任务。可一张张生动而陌生的面孔倒在自己的刀下,瞬间变得扭曲苍白而又单调乏味。这种让人厌恶的感觉把无数次浴血奋战所建立起来的所谓“战斗友谊”击得粉碎。
“唉!”波纳沉重的叹了口气,眼睛瞄向自己身上的背带,那里面装着一副手套,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羊皮做的手套。他颤抖着双手伸进了口袋,接着浑身颤抖了一下……
“波纳,”远处传来了康洛冰冷沙哑的声音,猛一听去仿佛死神的召唤,“你应该做些杀手应该做的事情,比如说……刺探消息。”康洛刻意的停顿一下表示强调。“去听听他们在议论什么或者讨论什么,搞清楚里面的人和那两个倒霉蛋是什么关系。如果里面有什么重要人物我们可以顺手解决掉,以至于他们两个在见到上帝的时候不会孤单,这可是我们唯一能做的善事。”康洛把自己的杀人计划说的像在送迷路的小孩回家一样高尚。
波纳一脸严肃的直视着康洛的眼睛,“尊敬的骑士阁下,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
康洛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瞬间提高了警惕,他快速的扫视着波纳,希望找到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东西,双手则是他重点扫视的对象。果然他看到波纳的手上戴着一双有点破旧的羊皮手套。难道是……
波纳注视着康洛的眼睛,缓缓的退下了自己的右手手套后说道:“我正有事找您,阁下。”
康洛当然清楚将要发生什么,瞪大了眼睛,显得异常吃惊。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精心挑选的未来一定会成为骑士的手下或者说骑士侍童会背叛自己,而波纳这蠢货竟然要和自己决斗?康洛不是怕他,他只是不允许自己的失败,更不能容忍的是败在自己人手里。
“你……你真的想清楚了?”康洛依然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是的,阁下。你准备好了吗?”波纳此刻显得格外的严肃,说话也越发的像为名誉和信念而战的骑士了。
“你真的想明白了?”如此愚蠢的问题康洛愚蠢的又问了一遍。
“是的,阁下!”波纳的眼神坚定的盯着康洛眨也不眨一下。
波纳知道此役凶多吉少,但长时间的刺杀经验告诉他眼神也可以杀人!他瞪大着双眼,观察对方表情变化的同时希望能威慑一下对方。
“噗嗤……”康洛竟然出人意料的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你真是太幽默了波纳,你试图用我的手段对付我吗?你准备怎么做,瞪一下眼睛?很显然你的眼睛不够坚定不够凌厉,”康洛说着悠闲的坐在了草地上,这还不算,康洛挪了一下身体,感觉不是很舒服,索性躺了下来,左腿敲到了右腿上面,两手交叉枕在了脑袋下面,瘦削的脸朝着微亮的天空,旁人看到都会以为这哥俩在欣赏田园风光。“接下来呢?转移我的注意力?趁我不注意拔出匕首割破我的喉咙?”康洛说道这里看来一下波纳,很快又把眼睛转向了天上。“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别让我失望,希望你还没把我教你的东西忘掉。”
波纳见自己的方法的确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索性平静了下来。“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联系,更不想用你的方法杀你。我要跟你正式决斗!”说着波纳把早已退下的手套仍了过去。手套在半空划了一道凄惨的弧线落在了康洛的脚边。“我知道你的手段,请你站起来!用圣子和圣灵的名义发誓。”波纳说这句话的时候放高了音量,声音传了很远,引起了放哨的其他同伴的注意。他们纷纷递来了好奇与询问的目光。
康洛如果再躺下去显然有**份,这与其“信仰”是不相符的。但康洛所想的是不能让自己的其他学生看到自己的老师是一个不尊重别人的骑士,既然事情已经不可避免也只能水来土掩。康洛两手撑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望着脚边的手套,显得正式了许多……
倒霉的瑞德自从受伤倒下到现在不但没有吃过一点食物甚至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肥胖臃肿的伍德从出现在他眼前的第一时间就被瑞德打上了守财奴的烙印,特别是那张让人“印象深刻”胖脸和突出的大肚皮,这种造型很明显不是什么好鸟,可他竟然是奥尔良公爵查理的弟弟……
正当瑞德感慨世间百态的同时被一群人簇拥着七手八脚的“抬”进了一间好像是城堡的建筑里面。与其说是抬进来,倒不如说挤进来更贴近实际。之所以说像是城堡,因为它不是城堡,仅仅是外观像但内部结构和建筑面积都天差地别。说准确一点这仅仅是一座外观像城堡的比普通民居稍大点的用石头堆砌的屋子。屋内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摆着些许水果的梨木方桌,周围还放着几把椅子。而正对着门的墙壁下面则是还未熄灭的壁炉,烤的屋内暖烘烘的,瑞德刚一进来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气,这对于刚刚接受“手术”和大放血的瑞德来说简直如若仙境。瞬间,瑞德应经把昨夜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忘的一干二净。困意袭来,瑞德打了个哈欠扭头寻找屋内是否有比木板更舒适的可供睡觉的用具,他看到“抬”自己的人们只是把自己放在地上很快就退出去了,推出去之前还往屋子的左侧瞧了一眼。瑞德好奇的把脸扭到左侧看了一眼,可仅仅是看了一眼,瑞德立刻就把头扭了回去,愧疚与自责立刻淹没了瑞德的脑海。瑞德看见了一张小床,床上坐着一个女人。虽然看起来人家早就起床了,衣服也穿的规规矩矩的,而且正在叠什么东西。可瑞德往过去的同时床上的那个女人也朝瑞德的方向望了过来。
理智告诉瑞德擅自进入女人的房间是有失妥当和极其不绅士的行为,更不用说还主动看人家。瑞德的脸瞬间涨红,突然间自己的手不知道该放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躺着该坐着还是该站着,大约十秒的时间瑞德都没反应过来。正当瑞德考虑该怎么称呼对方好给人家打招呼的时候,关着的门被一道庞大的身影撞开。伍德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先看看一眼对面的女士,而后又看了一眼躺在木板上的瑞德,最后大岔步的向地面的女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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