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四年八月十七..26dd.cn保宁城门。
一辆双乘马车顺着人流,缓缓前行,到了城门口。
坐在车辕上的马车夫“嘘”的一声,止住马车,回头道:“公子,保宁已是到了。”
车厢里面传出阵略带抖颤的声音,道:“继续走,到城东张府。”。
马车夫放鞭一挥,“驾”,马车向城门行去。
保宁张宅。
占地十数亩的张宅此时一片死寂,亭台檐角上黑白之色分明,丫鬟小厮们走路都低着头,不敢发出稍大的声音。
内院门口,孙安世不安心的来回转着圈,脸上露出焦急之色。
忽然一阵塔塔脚步声传来,孙安世露出惊喜之色,向里面望去。
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赶了出来,到孙安世面前,那丫鬟先行一礼,道:“孙老爷,老爷说他无心理会那些俗事,铺子里的事,你孙老爷拿主意就行了。”
孙安世虽然早料如此,仍苦笑的跺脚叹道:“如我能拿的了主意,哪还用的着一日三次的往这跑,已是足足一年多了,老爷再不出来主持局面,下面的人心可就真要散了。”
当下便央求那丫鬟再去通报一声,那丫鬟道:“孙老爷,实话与你说罢,老爷整日里便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小婢这些日子进去通报时,他根本没回话,只在那发呆。刚才那话还是五夫人说的。”
孙安世看了看天,长叹一声,回头就走。
刚踏出张宅大门,便有十几个店铺掌柜围了上来,一阵七嘴八舌的盘问,孙安世一阵头晕,向周围苦笑作揖道:“各位,各位,少安毋躁,老朽的脑袋都快被各位闹的炸了。有事不妨一件一件的说,何必如此性急。”
其中个瘦高的掌柜拍手道:“孙老,并非我等存心相逼,只是东家自一年前办了少东家的丧事以来便声息全无,下面人心惶惶,都说东家时日无多,又无继承之人,人心都快散了。”
他旁边一个中等个的麻脸掌柜也道:“不错,蛇无头不行,这一年东家不露面,药铺的生意或许还能维持,我那几间粮铺是撑不下去了,陈四海那个败家子半年内连降了好几次价,去下面收粮却又加了价钱,存心以本伤人,要把我们鼎丰盛挤跨。”
另一家粮铺掌柜满脸怒色道:“我们都知道东家老年丧子,悲痛无比。但已一年过去了,总该振作一些,那陈四海咄咄相逼,再这么一年半载,这保宁的粮铺可都要姓陈了。”
孙安世苦笑道:“各位,老朽不一样着急,可急也没用啊,老爷中年得子,好不容易有丝血脉,如今没了,自然难受,时日长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各位都是店铺里的行家里手,暂时先撑着罢,老爷不是寻常人,过些时日,总能清楚过来……”
这边话正说着,那边街头却是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一人,冲进人堆里,把这些个四五十岁的店铺掌柜们冲倒一片。
还没等这些个老掌柜们开骂,孙安世先骂道:“胡二,你这兔崽子,撞鬼了么,这般冒失。”
胡二抬起头,一张马脸上满是惊骇之色,指着街头颤声道:“孙,孙老爷子,鬼,鬼……”
孙安世一脚揣了过去,骂道:“你还真登鼻子上脸了,顺着我的话往上爬,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话还没说完,街头施施然溜出一架马车,车帘掀开,露出一张脸来。
孙安世和几个掌柜目瞪口呆,呆立当场,其中一个老掌柜哆哆嗦嗦,忽然两眼翻白,大叫一声:“鬼啊!”仰天就倒。
那老掌柜的声音本是低沉沙哑,但这两个字却叫得尖利无比,直入云间。便连隔这七八个院落,内院深处书房里,正对着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一齐抹泪的张万年和五夫人都听见了。
两人相视一眼,五夫人道:“什么人在咱们家门口鬼叫?”
张万年道:“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应该是绸缎铺的安老掌柜,只是不知为何叫得这般凄惨法。”五夫人“哦”了声,又看那画上的少年,一边看一边暗暗垂泪。
这正哭着,外面忽然传来阵吵杂声,张万年眉头一皱,实在又无心理会,只当未曾听见。
孰料这嘈杂声不止,反越发响亮起来,不时响起一两声尖叫声,声音离书房越来越近,转眼快到门口。
张万年忍了阵,终于再忍不下去了,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房门,怒吼道:“是哪个在吵……吵……吵……!”
一个吵字结巴式的连说了几次,声音越说越低,扶着木门的手臂颤抖起来,一张已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浮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书房大门对面,院落里,站着一大群人。有店铺的掌柜,有府里的丫鬟小厮,有护院跑腿,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一件粗布衣服,满脸风尘的少年。
少年眼角含泪,行了一礼。
“父亲,不孝孩儿回来了。”
张万年腿一软,险些倒地,却在倒地前被疾步上前的少年给搀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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