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庆桢继续道:“这不,这多人都醉了。还有三位排长醉在房东家里回不来,我正找人去把他们背回来。可找准,都醉得不能动了。看来,有酒喝,就有麻烦事啊。哎,你们不也有酒喝吗?龚老板不是也给你们送酒去了吗?自从我们驻到这儿,这房东,这老板真仁厚,仗义。”
高楼珍必竟是一营之长,他为人耿直,当官作风正派。听了这些,他接过话道:“的确不错,对**没有二心。我看,我们**不能太掉价。喝了人家的酒,要照价付款。我们是**,我们不是日本人。如果白吃人家的,白喝人家的,象啥话。”
几位连长齐道:“是,是,应该付款。”
高楼珍继续道:“等过了年,我要问他的管帐先生,看看看哪个连没付款。不给不行。”他想了想又道:“现在是除夕夜,你们来给我拜年。军中没那多规矩,更何况是战争年代。你们既然来了,我就趁你们几位连长都在这儿,我要下一道命令。从正月初二起,军中禁止喝酒。无论是连长,还是士兵,还是我营长,一律一样。如有违纪,军法从事。弟兄们都想一想,天天这样喝酒,咋得了,官兵都乱醉如泥,如果八路军打来,我们不死也要当俘虏。好了,请大家都回到各自的连队去,把部队管好。不准欺负老百姓,违犯军纪者,严惩不贷。明日是大年初一,我回拜各连。”
对于高楼珍的命令,各连长不敢怠慢。
却说龚老板,除夕夜,他大醉。这让祝庆桢感受到了房东的一片热情和真心。年后,各连在付酒款时,管家转述了龚老板的话,对驻进龚家院的机枪1连分文不能收。其他连队只按半价收费。这更令高楼珍和祝庆桢感受到了龚老板对**的忠心赤诚。
元宵节前,连里补充来了一批新兵。他们都是年前从昌平,顺义和怀柔县征来的。我班补充了两名。周德明和杨澄。周德明,人很憨厚,安心当兵,叫干啥就干啥。由于他个儿大,又有力气。在后来的行军中,他总是和老兵罗德顺承包着枪身。有了“周大个儿”和“罗子”,行军时,我很放心。
却说杨澄,年龄不足十八岁。细高个儿。眉清目秀,一副精明相。祝庆桢很喜欢他。有心让他当勤务兵,先让他在我班里经受锻炼。正月十五这天,以班为单位吃元宵,发现不见了杨澄。我以为他很可能被连长叫去了,就没在意。
中饭时,祝庆桢到各班查看,没有看到杨澄,问道:“朱班长,杨澄哪儿去了?”
我反问道:“连长,你没叫他去连部?我以为他被你叫去了。”
祝庆桢答:“没有。”
我着急起来,就把早晨吃元宵时的情况告诉了祝庆桢。祝庆桢气得扬起巴掌要打我。他立即命令道:“赶快带全班去找,务必要给我找回来。如找补回来,我处分你。”
却说杨澄,由于穿着军装。逃跑的路上被当地的一名保长发现,猜到他是逃兵,就把他骗到屋里关了起来,好到部队领赏。下午三点多钟,找到了杨澄。当场被捆了起来,带回交给祝庆桢。祝庆桢解下腰间的皮带,劈头盖脑打了杨澄很多皮带,杨澄被打得伤痕累累,真让人心疼。不知祝庆桢是怎么想的,他又把杨澄交给那位保长看管。保长将杨澄带回,给他松了绑。
过了两天,保长又将杨澄捆来交还祝庆桢。说杨澄又逃跑又被逮住,看管不住。
这次,祝庆桢没有发脾气,没有打杨澄。然而,这些国民党的中下级军官们自上至下,耳濡目染,骨子里渗透着野蛮,无道,凶狠和残暴,遗传祖宗的基因,血管里流尚着旧军队的血液,他们对士兵缺乏说服,缺乏理论教育,在军纪之外更缺乏善意,文明和宽宥,尽管他们称兄道弟,满口仁义道德。
第二天上午,更惨的事情发生了。祝庆桢让全连的新兵都拿着十字镐和铁锹到院子外集合。又叫出全连的班长和新兵相对站着。
却说我听到命令,赶快来到院外,见杨澄被反绑着,由那位保长用绳子牵着他,站在新兵前面。祝庆桢接过保长手里的绳子道:“朱世学,他是从你班跑的,你把他牵着。”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抵抗,跑步上前接过绳子。在祝庆桢的指挥下,我牵着杨澄,大伙都跟着他向东走去。过了一条小河,上了一道小山梁。祝庆桢把新兵分成三个组,命每个组挖一个坑。班长们都静静地站着,看着新兵们挖坑,心里都明白祝庆桢要干什么。杨澄也明白挖坑意味着什么。他看着新兵们挖坑,面无惧色。
三个坑很快挖好了,大小不等。
杨澄仍然很倔强地挺立着,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
祝庆桢道:“三个坑,你任意挑选一个,看哪一个合适就睡哪一个。”
杨澄年级虽不大,但面对死亡,他镇定自若。他从容地跳下一个坑,躺下去,觉得不合适,站起道:“小了!”他又去试睡第二坑,第三个坑,由于杨澄个儿大,宽度够,长度不够。杨澄又道:“不行,都小了。”
在场的人都被这个娃娃的胆量和气质所折服。所吓倒。我见有几个新兵浑身哆嗦着,手在颤抖。
祝庆桢命令:“再挖,挖大些!”
新兵们又开始挖。祝庆桢似乎也佩服杨澄的精神和气魂。动了侧隐之心,有意饶他不死。问道:“杨澄,我最后一次问你,你还跑不?如果你说不跑了,我就放了你。”
杨澄的回答让所有人都很失望。他昂着头坚定地说;“只要你放了我,我就还跑。”
这话也使祝庆桢很失望。三个坑都扩大了,祝庆桢气愤地说:“好,我就是不放你,睡下去。”
面对死亡,杨澄毫无畏惧。他慢慢地跳下坑去,第一试就很合适。他静静地躺在坑里,望了望蓝天,然后闭上眼睛。大义凌然,从容等死。
祝庆桢把所有的新兵都叫来站在旁边,问道:“有没有为杨澄讲情的人?”
新兵们心想,挖了三个坑,难道是为讲情的人准备的?谁也不敢说话。山上死一般静,祝庆桢见没有人说话,掏出手枪指着杨澄道:“这年月,年轻人都要走当兵之路,响应国家的号召,走勘乱,剿共卫国之路。你这么年轻,不响应国家的号召,不走正路。只有死路一条,这,你怨了别人。我看你长得挺机灵,原打算让你当我的勤务兵,替我端水办个事。得亏没有,如果这样,你会找机会拿枪毙了我。得亏呀!好啦,念你还小,赏你三发子弹。要不,就把你活埋在这里。”
祝庆桢正要扣动板机,只听半山腰有人高喊:“祝连长!祝连长!我有话对你说,请你等一等!”
来人不是别人,是龚老板。只见他拼命地向小山上跑来,跑到祝庆桢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祝连长,请你网开一面,他还是个娃娃,念他不懂事。请你放了他,我求求你。”
祝庆桢问道:“龚老板,他是你亲戚吗?”
龚老板答:“他不是我的亲戚,我也不认识他。我只念他还是个娃娃。祝连长,你能不能看在我的薄面上,放他一条活命,我来教育他。你看怎样?”
祝庆桢闭着眼睛沉思片刻后,手枪入套,道:“好吧,龚老板,你是个好人。看在你的尊面上,我放了他。我只是认为,这年月,青年人都要走当兵之路。今天,他不当**,将来就会当八路军来打我们。这么多新兵,没有纪律,没有处罚,都想逃跑咋行?好啦,你们把他拉起来,给他松绑。”
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一了口气。龚老板走过去,轻轻抹去杨澄脸上和身上的尘土道:“快谢谢祝连长的不杀之恩。”
小杨澄听话地向祝庆桢鞠了一躬,然后一头扑倒在龚老板的身上大哭起来。新兵们,包括我在内的几位班长们无不感到鼻子发酸,眼睛湿润。
原来,龚老板有事去找祝连长。见祝庆桢不在,有人告诉他说,祝连长要活埋那个年龄最小的新兵娃子。毕竟,杨澄在龚家院住了几天,龚老板已经认识他。听说要活埋他,觉得太可惜了,就没命地跑上山来。
放了杨澄,祝庆桢训戒新兵们道:“以后,有准再逃跑,除非抓不住你。抓住你,就和今天一样。到那时,谁讲情也不行。都记住没有?”
新兵们望着祝庆桢齐答:“记住了。”
祝庆桢又问班长们道:“你们这些班长,敢不敢保证你们班里不出逃兵?”
我看了看我班的两位新兵曹士成和周德民,二人都很忠厚老实。答道:“我敢保证。”
其他班长们都答:“敢保证。”
祝庆桢转身离去。班长们,新兵们都跟着他走下山坡,只有龚老板和杨澄还在山上站着。
后来,从龚老板口中得知,杨澄的父亲为了让杨澄躲避壮丁,被当地保长打死了。才使杨澄宁死不当**。龚老板开导他道:“你只有当**,好好干,将来回去找那保长算账,才能为你父亲报仇啊。”
杨澄终于同意参加**。
部队在牛栏山上又驻了月余。龚老板对部队上的人依旧以礼相待。客气倍佳。隔三差五晏请高楼珍和祝庆桢。
一九四六年二月底,忽一日,命令到,准备起行。
欲知向何方前进,且听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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