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锅黄鳝粥,一节节黑黄色的黄鳝,还混着嫩白透红的虾仁,甜丝丝的,上面漂着细碎的葱花,喝进口里泛起白酒的浓香、酱油的甜香,透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姜丝辣味,我几乎是端着碗喝的,没有怎么用汤匙。.
“阿妈,你这黄鳝粥绝了,几乎尝不出什么泥腥味。”大姐也美滋滋地感叹。
“当然,也不看看你阿妈是谁。”阿妈像个孩子一样得意地扬起头,眉飞色舞。
“我要喝三大碗!”大姐宣布。
“我要喝四大碗!”我跟着宣布。
阿妈看着我们笑,五狗在她臂弯里露出半边脸,也伊伊呀呀呀地叫着什么。“好,好,我们五狗喝五大碗好不好!比大姐傻仔都要多!”阿妈逗弄着他,五狗格格直笑。
“阿妈,你不喝?锅里还有很多呢,看来今晚的宵夜有着落了。”大姐说,头也不抬,埋头奋斗黄鳝粥。
“早着呢,现在才四点多,我凉一凉再喝,哪像你们,急得像猴子。”阿妈笑。
“刚才阿敏也够厉害的,又摔又砸,进谦明天肯定不用出门了,想来也是个胖猪头。”大姐说。
“旁人的事情,你不要管太多,当风过耳罢了。”阿妈说,照样低头逗弄着五狗。
“阿妈,他们都说阿敏气不过一袋要娶亲了才拿进谦出气的,春桃妈给一袋找了个老寡妇,快四十了,拖着个没有嫁出去的小女儿,都十三四岁了,据说这两天就要成亲呢。他们都说阿敏气不过,说阿敏和一袋有什么关系,哈哈哈。”大姐神秘兮兮地低声说。
“没影的事,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大水过后多少人无聊兴风作浪呢,你别跟着插一脚。好好喝粥。”阿妈拍拍五狗,“五狗要喝粥没有?来,摊凉了呢,五狗来喝几口。”
“姓谢的,有种你别跟着来,有种你日后自己过!我不信没了你姓谢的我就没吃没穿了!你就死在家里吧,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别以为你干的事情没人知道,有天在看呢!我不是聋的也不是瞎的,你踩了哪一方田地我清清楚楚!你别跟来啊,就是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斜眼瞟你一眼!当年我瞎了眼,我有眼无珠,我猪油蒙了心,偏偏看上你这条废柴!低声?你做得出来还怕什么人家知道?这么光宗耀祖的事情,全村都知道最好!让安和伯与安旺伯他们看看,你们姓谢的是一群什么东西!”屋外又突然响起叫骂声。
阿妈摇摇头,大姐却忍不住了:“这阿敏,也够痛快,骂起来都一套一套的!”
“你们小孩子家什么不好学,稀罕这个?喝粥!”阿妈压低声音道。
“该看的刚才早跑出去看了,该听的现在也听得到,哈哈。”大姐不由笑起来,筷子竖在手中一下一下顿着桌面。
“你倒幸灾乐祸,阿生伯与我们家交情不错,你别跟着起哄。”阿妈警告着。
“我哪里起哄了?明明是阿敏不知道哪一根神经搭错线了,自己在发癫,谁知道进谦哪里得罪她了,不洗衣服还是不洗碗?没事她都找事做的,又何必我们起哄?就仗着她哥哥镇长吴胜利,成天作威作福,有本事多生几把嘴出来咬人去!”大姐撇撇嘴。
没想到,第二天,只有一张嘴的阿敏真的咬人了,差点让阿生伯羞愧到跳了河,一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来。
“锵锵锵!锵锵锵!”锣声一声接一声,“锵锵锵!锵锵锵!”
“不是年节,响什么锣?傻仔,你快去出去看看!”阿妈正抱着五狗两条腿给他把屎,外面锣声阵阵。大姐这个鬼灵精一早不知道又跑哪里探听消息去了。
我刚想动身,“砰!”门一下子给撞开了,大姐双手撑在门上,弯着腰,喘了好一阵子粗气才抬起头来:“阿妈,阿妈,你、快去看!游街!”
“游街?这个时节游什么街?”阿妈问。
“阿敏娘家的人在游街!”大姐说。
“不是将进谦绑了游街吧!”阿妈大吃一惊。
“不是进谦,是阿生伯!”大姐说。
阿生伯是阿敏的家公,进谦的阿爸,当年就是他带进谦去吴胜利家里谈牛生意,才让阿敏看中了刚刚高中毕业不久的进谦,非要嫁给他。明明阿敏比进谦大八岁,进谦也不同意,阿生伯却硬逼进谦娶了阿敏,回到家里终日无事生非,不得已早早分了家。可是,进谦再不对,也没有理由将阿生伯来游街吧?
我连忙拔腿就跑,看大新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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