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黄烟自无名山庄的西南方缓缓而升,颇为奇怪。虽已近了年关,青峰镇却也向来没有燃篝火起浓烟之习,何况此时天气已冷,一般人等都已懒得出门。陆逸云料想镇上之人必都见到这股黄烟,只是事与己无尤,也就无人过问了。当下便问了问福伯,福伯显然也看见正在冒起的黄烟,说道:“少庄主,从方向看,这股烟好像是从青峰山脚燃延的。”
陆逸云辨了辨四周方位,回道:“正是,黄烟后面,就是青峰山。该不会是青峰派出了什么事情吧?”
福伯道:“青峰派是镇上唯一的江湖门派,方圆数里之内,也没有旁的门派与其相抗。应该是不至于会出什么事情。”
陆逸云道:“那也说不准。江湖纷争,又岂是方圆数里能圈定的?”他心中想起诸葛神冰所说“与钟乾义有些私人恩怨”,不免担心起来。
福伯道:“少庄主,我们也不在这瞎操心了。用过午饭,我便去镇上置办点东西,再有三天就是除夕了。”
陆逸云心中思索一阵,道:“有劳福伯了。”
午饭过后,福伯便只身一人去了青峰镇。福伯在青峰镇也约莫有十来年的光景,对街上的格局、铺位甚至各种小商贩都极为熟悉,那些贩卖年货的店铺远远看见福伯,便笑呵呵地迎了上去,似是多年老友相见,倒没有生意人那种特有的生意经。只是大家都知道无名山庄近有丧事,因此虽是近了年关,要过新年,却没人和福伯道声恭喜。
福伯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心底也感激这些人。于各家店铺都采购了一些物事,或祭祀之用,或除夕之用。
转眼三天便过,这一日福伯早早地便起了床,来到前院,见有人兀自在院中练剑,走过去一瞧,竟是陆逸云。当下心中惊奇,道:“少庄主,今天起得这么早?”
陆逸云见是福伯,回道:“福伯你起来啦,逸云想起今日无名八宿要来山庄,睡不着,便早起了些,倒是吵醒了您。”
福伯忙道:“没有没有,少老身平时就是这个时候起床的,少庄主,那你继续练剑,我去拾掇拾掇。”
陆逸云收了剑,走到福伯的身旁,说道:“福伯,今天是除夕,没有主仆,不分尊卑,我和你一起做些活吧。”他心中自来便没有当福伯是下人,因此说这番话,确是肺腑之言。
福伯闻言,心中一热,甚是感动,道:“少庄主……”,却再也说不出其他话语来。
两人忙得近两个时辰,又是给陆啸轩上香,又是杀鸡宰鸭的,倒像极了爷孙俩。陆逸云祭拜爹爹后,心中盘算着八宿的事情,暗想都已午时了,无名八宿依旧尚未现身。福伯从后堂回来,见陆逸云在前厅来回踱步,知是有心事,便问道:“少庄主,是在想无名八宿的事情么?”
陆逸云一抬头,回道:“福伯,你说他们真的会来么?”
福伯道:“倘若会来,自然真的会来。倘若不来,自然也就不来了。老身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却也无法预知。少庄主不必着急,眼下时间尚早,说不定他们已然在路上了呢!”
陆逸云道:“福伯,八宿诸位前辈是每年除夕都会来一趟无名山庄么?为何我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
福伯道:“少庄主,在你五岁那年,他们便在除夕之日来过山庄,只是你尚为年幼,与镇上其他孩子耍玩,没有记得罢了。”
陆逸云问道:“五岁的时候?那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回来过吗?”
福伯道:“是的。庄主在时,每年除夕前一个月都会给他们修书一封,八宿们见到庄主的书信,便不再来无名山庄。倘若庄主当年没有修书过去,八宿便会在除夕之日,齐聚山庄。”
陆逸云心中还是奇怪,问道:“那五岁那年,爹爹为何没有修书给无名八宿?”
福伯叹了口气,缓缓道:“少庄主五岁的时候,……”正说间,只听得山庄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满十声响,复又寂静,门外的人也不做声,福伯听见,对陆逸云说道:“少庄主,有人敲门。该是八宿们吧?”
陆逸云心道:终于来了。心中不免一番激动,于是说道:“福伯,你去准备一下,我亲自去迎接诸位前辈。”
说罢,便快步来至大门前,“咿呀”一声,双手拉开大门,却只见得一人浑身带血,有气无力。见着陆逸云,双眼一阵金星,便晕厥过去。想来是身受重伤,伏门敲门,陆逸云一开门,便失去了支撑,一时力尽,身软便塌。陆逸云忙的搀扶起来,将他引至屋内,连时呼喊福伯,那福伯见陆逸云带回来这般模样一人,心中甚是奇怪,当下却也不便发问,立时准备了些白布、药水之类,陆逸云见状,忙道:“福伯,我不会医术,你准备这些做什么,先快快去请大夫。”
福伯一时晕了头,忙的道:“是是是,老身一时糊涂,这就去叫大夫。”
正要出门,却听得昏厥那人突然醒来,说道:“不要……不要……请大夫。”福伯闻言回过头,又走了回来,道:“这位小兄弟,你已经伤成这样,不请大夫怎生才是好?”
陆逸云心中也暗自奇怪,问道:“不知兄台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那人见陆逸云和福伯关切的神情,缓缓说道:“陆公子,多些你出手搭救。只是万万不可替在下请大夫,拜托了。”
陆逸云只道是那人身无分文,看不起大夫,因此说道:“兄台放心,我无名山庄虽然并不富足,替你请医之资还是有的。”
那人忙的说道:“陆公子误会了。在下……在下并非没钱治伤,只是……只是……”,那人显然不知如何述说,只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为什么来。反倒一时情急,又昏厥过去。陆逸云见此状况,道:“福伯,你暂时别去请大夫了,我们先帮他清洗包扎下伤口吧。”
福伯道:“是,少庄主。”
两人便抬着那人进了后院,一番手忙脚乱地忙活,总算是将那人的七八处刀伤剑伤给裹住了。这显然是江湖打杀才会有的伤迹,这人是谁?为什么会受了如此重伤?为什么却又在除夕之夜救助于无名山庄?
陆逸云心中种种疑问,皆无答案,便只好等那人醒了再做打算了。见福伯往外去倒血水,忽地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福伯,现在是什么时候?”
福伯望望天,回道:“少庄主,申时就快过了。”
陆逸云心中一番着急,暗道:申时已过,为何八宿诸位前辈还未现身,莫非今年除夕,他们也不回来了么?转念又一想:不会的不会的,福伯说过,若是爹爹除夕前一个月有修书给八宿,八宿才不来山庄,可眼下……,念及此,不免又一番伤感。
如此等至日落西山,无名山庄依旧冷清,无一人造访。陆逸云唤来福伯,道:“福伯,你可知无名八宿住在何处?逸云要亲自拜访。”
福伯心中也是略感奇怪,但八宿居于何处,自己却实在不知,于是回道:“少庄主,八宿居于何处,老身实在不知。老身十余年来不出青峰镇左右,其他地方鲜有涉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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