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的司澄是被父母和哥哥娇养着的小公主,无忧无虑,天真骄纵。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带走了她的至亲,灭掉了她的骄矜。为了保护她至亲的人不再受到任何伤害,司澄学着收起娇弱的眼泪,闭紧了嘴巴。
但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天真烂漫活泼外向是她的天性。
虽然左家的人都待她极好,可从她住进左家的第一天起,她便像一只被捆着翅膀的小鸟,浑身都是不自在。
他们都叫她澄小姐,可司澄一点也不想要这些人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
在偌大的半山庄园,唯一不会用奇怪眼神看她的,只有左放。
初见时的左放只留给了司澄一个沉默的背影,司澄对他好奇极了。
后来司澄发现,他是整个左家唯一一个和她同龄的人,他也得了和她一样不能开口说话的病。
年幼单纯的心以为自己找到了同类。
司澄真是高兴。
她不爱待在冰凉的大房子里,每天都会陪着左放蹲在花园里的大槐树下,看蚂蚁搬家,看日升月落。
她问左放:
‘你也是哑巴么?’
‘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不想说话?’
‘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左放封闭的内心将这些稚嫩的言语全都挡在门外,可司澄实在有耐心极了。
她孤独又寂寞,这样大的左家,只有左放给了她放松的感觉。
因为他不会说话,在他面前,司澄不用装成哑巴,也不用担心他会泄露她的秘密。
他总是沉默地聆听着她的喜怒哀乐。
他是一个最忠实的听众,却是最差劲的玩伴。
因为他几乎从来不和司澄互动。
司澄每次和他讲话,都像是对着一块木头。
硬邦邦,冷冰冰。
天知道在这座大宅子里关了这么久,司澄有多么想从左放那里得到一些些回应,好让她知道,她不是真的对着一块木头。
终于有一天,司澄忍不住了。
她实在不知道左放每天都盯着蚂蚁看究竟有什么意思,也开始怀疑他这半个月来究竟有没有听见她说话。
她捡了地上一根枯枝,在心里默数着1、2、3……
司澄将枯枝扔到左放面前,打散了正整齐运送冰糖的蚂蚁队列。
然后,她看见左放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起初只是睁大了眼睛,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当司澄捉住他的小手笑眯眯喊他“阿放哥哥”的时候,左放转过脑袋,视线在触及司澄的一瞬,脸上的神情突然变成了惊恐。
他好像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开始尖叫。
及其厉声的尖叫。
像夏日最后一只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所有生命都放在了最后一声鸣叫里。
-
司澄仍记得自己那时候是被吓傻了。
她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左放被袁叔抱走,呆呆地任由佣人将她牵到屋子里,呆呆地看着左华兴面色铁青地上楼往左放的房间里去。
到现在说起这段回忆,司澄仍然心有余悸。
她抱紧左放,不安地在他脸边蹭了蹭。
-
不同于司澄这样糟糕的回忆,在左放的记忆里,他第一次看见司澄的时候就好像第一次看见了光。
在司澄打破他的心门之前,左放一直生活在一片混沌里。
灰蒙蒙的雾气从湖面上升起,苍凉的旷野中只有他一个人蜷缩着的身影。
他没闻过花香,也没听过鸟语,甚至他从未见过光。
直到那天,从天而降的枯枝打碎了他意识的幻境。
他转眼,看见阳光洒在司澄脸上,精致小巧的五官好像是比例完美的艺术娃娃。
与娃娃不同的是,司澄会呼吸。
他天生不知分辨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更对如何表达欣赏和喜爱完全没有概念。
只是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左放全部的感官都被调至了最大感知限度。他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因为受惊而细细颤动,甚至连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下血管的走向都好似清晰可见,司澄清澈见底的水润双眸中似有涔涔水光流转。
左放从未对司澄说过,从那个瞬间起,他窥见了这世上最无与伦比的美丽。
一时间太多愉悦又陌生的情绪堆积在一起造成了他短暂的混乱。
左放想说她很美,美到让他无法挪开视线。
可他张嘴发出来的声音,却是那样刺耳。
-
“司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未知,但唯有我爱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太阳已经升起。
迎着窗外的阳光,左放温柔地收紧手臂,轻缓在她耳旁吐息。
“司澄,现在我能直视阳光,不是因为任何其他的原因,是因为你。”
“你让我变成了会呼吸,有感官,能用自己的手臂将全世界抱在怀里的,正常的,人。”
“司澄,你明白吗?”
司澄承认他声音很温柔,说的话也很好听,但她却还是摇头。
双腿盘在他腰间,司澄把整个人都缠在了他身上。
她当然知道左放对她的感情,可她有时总是不敢相信这样深切的情感究竟是真的真实存在,又或者是因为其他原因?
但司澄心里的不安全感有一部分便是来自于此。
左放太好太好,好到她不得不去怀疑,他究竟为什么爱她。
“什么正常的人,我不知道。我只要你答应我,不能离开我,我在你心里的位置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一件事情而动摇。”
司澄孩子气的言语让左放忍不住轻笑出声。
“傻瓜。”
“我心里只有一个位置,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司澄闻言哼哼两声,“这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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