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作感恩状,收起诺书伏地跪拜道:“民女代家父谢过太子殿下恩赏!民女告退!”
说罢,我起身行了一个告辞礼,将诺书放入袖筒中后转身便走。我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只有达到距城门半里处,才能确保安全。可是,又不能表现出焦急来,只得再度仪态端庄地往回走。
还未行至方才下马处,只闻身后骑士的声音:“等一等!”
他们不会变卦了吧?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却又不得不回头应付。
骑士追至我面前,喘着气道:“郭娘子请留步,我们统帅有话问你。”
我知道在敌营多留一秒就多一份危险,可是如今这形势,我不想去也得去。我只好硬着头皮往回走,又一次通过战马林立的过道。
我努力挤出笑容,恭顺地问:“不知殿下唤回民女,所谓何事?”
那人一挑眉毛,打着一把折扇,笑道:“郭娘子走这么急做什么,本帅还不知郭娘子芳名呢?”
我不知道他此问是何用意,却也不敢怠慢,忙说道:“回殿下,民女名唤‘三芊’。”
“三芊,郭三芊,好名字啊!”他抚掌道,“名美,人更美!”
“太子殿下谬赞了。”
“郭娘子,你只为父亲讨承诺,也不为自己讨一个吗?”
“三芊一介女流,家父好便是民女好。”
“不尽然吧,若能父凭女贵,岂不更好?”
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我差点气结。怎么,你是抢定这个江山、做定皇帝老儿了是不是?什么父凭女贵,就是说要纳我为妃咯?你个贼胆包天的混账东西,是安生饭吃腻了想尝尝断头饭吗?
我刚才应付他时,着急要赶回去,都未仔细留意他的表情。现在一瞧,他的笑容颇为轻佻,看着我的眼神亦有些猥琐,恶心得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按捺住心中的厌恶,抬一抬手中的诺书,强自镇定道:“殿下说笑了,家父还在城中等着民女回去,况且说服蒲州其他官员和城中名流同意开城亦需要时间,殿下可否容民女……”
只闻他身后那个师爷模样的人轻咳一声,他恍然颔首道:“对对对,你赶紧回去复命,让你父亲尽快下令开城。”
我如蒙大赦,一步一个脚印、仪态万千地朝我的马走去。在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马鞭时,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是不住颤抖的。
但是,在达到城门之前,我们仍得以正常的速度前行,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要保住蒲州城,至少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而我们的计划早一刻被识破,蒲州便少一分保障。
这短短的一里地啊,仿佛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距离。
我竭尽全力地控制着马速,不敢太快,却又恨不得策马狂奔,心中好似有十五只水桶一般,七上八下地晃得厉害。
终于、终于,离城门只有不到十丈远了,紧紧关闭的城门随着我们的临近渐渐开启。
我回首望了一眼身后乌压压的三万叛军,仍在原处未有动静,悬在心中的十五只水桶终于稍稍落地。
安全了,终于暂时安全了!
城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我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在伸手来迎接我的喜鹊身上。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呼吸亦是不由自主地剧烈。
刺史也一个箭步冲上来,喊道:“快,搬把凳子!快倒水来!”
坐定喝了几口水后,我的神志渐渐恢复,掏出诺书交给殷切看着我的刺史,喘息着说:“此人绝非周焏,请大人检视!”
马上有人递过我方才写下的“周焏”二字,刺史急切地接过两厢一对照,脸上旋即露出了踏实的表情,同时展示给其他官员看。
见并非个个官员都笃信不疑,我又起身将方才的所见所闻、破绽马脚简要叙述了一遍,并表示敢以性命担保,叛军统帅绝非真正的周焏。
刺史挥手示意我坐下,低声道:“姑娘放心,接下来的事交给本官便是。”他又转身对众人道:“本官绝对相信杜姑娘的判断,如今时间紧迫,吾等必须当机立断,同意闭城不降的请举手!”
众官员个个神情肃穆,纷纷举起了手。
“好!曹记室,将此表决过程记下来!”刺史慷慨激昂地发号施令:“既然全员通过,那本官宣布,蒲州城即刻进入备战状态,各有司一级战备!张司马,你命人即刻将求救函发出,并通知全城百姓做好物资储备!赵司兵,你来汇报府兵调遣和民兵征召的情况!鲁司仓,你稍后汇报物资征调情况!”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又转过身,和气地对我说:“杜姑娘今日劳苦功高,先回去歇息吧。那些逆贼还眼巴巴等着本官开城呢,今日估计是不会攻城的。不过待他们发觉上当,一场激战在所难免,恐怕姑娘要在蒲州城耽搁几日了。不知姑娘下榻何处,本官遣人送你们回去,并驻守在你那儿,你有任何需要,告诉侍卫便可。”
我扶着喜鹊的手站起来,惶恐地说:“这如何使得,筱天一介布衣,怎敢劳动大人派侍卫驻守。”
他不以为然地说:“姑娘就不要推辞了,姑娘是蒲州城的大恩人,不过是一个传递消息的小卒,姑娘想必也对守城的情况感兴趣,到时让他将消息第一时间传达给你,这样可好?”
他这么一说,倒是正合我意,便也不多推辞,感谢了一番便与他指派的一名萧姓侍卫骑马回了客栈。
注释:
①食邑:君主赐予臣下作为世禄的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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