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大约二十多天后,我被带离住所,押进了另一个规制甚高、四周有重兵把守的毡帐里。
帐中,一个身姿挺拔的青衣男子背门而立。
男子听到响动转过身来,一见到我,立刻冲上来推开了押着我的侍卫,一把将我揽入怀中,殷切地问:“你怎么样,筱天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所有的担心害怕,所有的委屈无助,都在见到暮云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的怀抱温暖而舒适,顿时令我充满了安全感。
我任由激动的泪水顺颊而下,轻声道:“我没事,我很好。”
暮云直起身子,一面为我拭去泪水,一面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伯母说你们被劫走的当日就应该有车夫来传讯,可我们一直没找到那日送你们去佛恩寺的车夫。我们在永安城内外到处找你们,却没想到你们被虏到了北娄!”
我啜泣着说:“原来是这样。我娘呢,她没跟来吧?”
“没有,我怎会让她再入险境。我和伯母使了个小计,骗过了阿波•提勒。我送她回郑府才过来的,如今郑府内外守卫森严,你大可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吁出一口气,想到暮云的身世,又不无担心地问:“你见过巴、那个北娄可汗了吗?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暮云颓然颔首,面色阴沉:“说了,我告诉他我要先见过你们,才能答复他。”
这时,帐外传来了响动声,是程伯父被押了进来。
暮云见状,骤然拔出腰间软剑,愤然挥剑指向押送的侍卫,怒吼道:“放开他!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侍卫见状噤若寒蝉,乖乖地退到了帐外。
暮云扔下软剑,疾步跄到程伯父面前,抓着他的肩头激动地问:“阿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怎么可能是北娄王妃!一定是巴勒那那厮在胡说八道对不对?”
程伯父深吸一口气,怅然道:“孩子,你听我说,当年我在从北方进货回涌泉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躲避劫匪的年轻女子。女子说她丈夫已故,又无家可归,我便将她带回了涌泉,她、就是你娘倩如。她当时,确已怀有身孕……但是我对她一见钟情,我告诉她,我不介意做孩子的父亲!在多次求婚后,你娘最终答应嫁给我,成为了我的发妻。但是慢慢地我发现,你娘她并不爱我,她心里一直放不下他前面的男人。这也是我接二连三纳妾的原因,起初是为了刺激她,后来发觉她根本不为所动,我们便也日渐疏远了……”
暮云闻言不断后退,直至撞到矮凳,方趔趄地跌坐在了凳子上,一面摇头,一面自言自语般地说:“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怎么会是北娄人?我怎么可能是北娄人……”
程伯父见状痛心不已,手足无措地说:“云儿,是阿爷对不起你。哦不,我不配做你阿爷,我不配……”
暮云抱着头,沉默不语。
我自从知道这一隐情之后,就担心暮云一时接受不了,一直在思考如何安慰他。我缓缓走到暮云身边,蹲下身子,附到他耳边轻声道:“所谓亲娘不及养娘大,你是什么人其实不一定看血统的,重要的是你的心在哪里。暮云,你是看中给你生命的人,还是看重养育你的人?”
暮云抬头怔怔地看着我,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对,你说得对,当然是养育我的爷娘重要!我不是北娄人,我程暮云生是大盛臣民,死是大盛忠魂!”
我抚着他的手背,试探着问:“巴勒那要你留下来做王子,想必是打算将大位传给你。不认他为父就等于放弃了成为北娄可汗的机会,你可想好了,不会后悔?”
暮云霍然起立,右手握拳信誓旦旦地说:“绝不后悔!北娄掠我城池、伤我百姓、杀我同袍,我与北娄势不两立,又怎么可能认贼作父、认敌为友!”
我欣慰地说:“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可烦恼的了。只是,你若不应允巴勒那,恐怕我们很难离开这里。”
暮云深吸一口气,蹙眉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北娄。我若是直接拒绝他,他定会拿你们要挟我。”
他咬唇沉思片刻,旋即压低声音道:“阿爷、筱天,我会假意答应他的要求,让他先放你们回中原。待他对我放下些戒心,我再设法逃离这里。”
伯父担心地说:“云儿,我怎能放心你一人在此虎狼之地……”
暮云沉声道:“阿爷,你应该知道,以我的身手想要独自脱险并非难事。但若是还要顾及你们,我可就没有什么把握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