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只点了一个灯,房间能视物,靠的是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
呼延琼梅就呆坐于窗户的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木楞望着窗外明月。
对于沐玉雅的进来,没有一丝察觉。
沐玉雅紧张的脸庞松弛下来,眼中还露出笑意。这副模样她太熟悉了,这几年她也常常这样。
“难道琼梅突然对司寇浩邈起了情愫,所以才回本岛的?这爱情,真叫人捉摸不透。”
沐玉雅轻轻走到呼延琼梅身边,本还想好好欣赏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为了情郎思断肠的模样,等会儿再出声的,可她好巧不巧遮挡了呼延琼梅身后的烛光。
“谁?!”
呼延琼梅低吼一声,回身时,双手扒拉了桌子。
虽然动作很隐蔽,可沐玉雅还是看到了,于是欺身上前,手往呼延琼梅的手掏去:“想不到我的琼梅妹妹也会有这么一日啊,给姐姐看看是哪家公子让我妹妹这么忧愁。”
呼延琼梅看是沐玉雅,本能地松了口气,感受到沐玉雅的动作,于千钧一发之际将手上的东西藏到怀里:“沐姐姐,你不要取笑我了,我难过死了。”
说着,又转头望着明月。
“啊?”
说实话,沐玉雅自小认识呼延琼梅,她还没有看到呼延琼梅哭得这么伤心过,这哭声竟能让她都生出莫名的悲伤。
将一旁的椅子拉来,手在呼延琼梅的后背轻轻拂过:“到底怎么了?以前不是有什么事都会跟沐姐姐说吗?这次再跟沐姐姐说下吧。”
呼延琼梅没有对沐玉雅的话语有什么反应,沐玉雅也不气馁,继续以舒缓的语气道:“爱情这东西真是复杂得紧,不过呢,我们只要处理得当,爱情可以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就如你沐姐姐我,你能想象我以前敢一个人,乘一艘船去那么远,那么久?还不都是你那个呆木头大哥气的。”
“你既然不想说,那姐姐就先跟你说姐姐这次航行遇到的好玩的事吧。我还打算写成一本书,你听了,给姐姐建议,就评价说是不是很有趣。”
“你真的不说?那我就先说自己的事咯,我要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可能要说个三天三夜。”
“啊!沐姐姐,呜呜,你就不能正正经经地和我说话吗?呜呜——”
呼延琼梅没有和往常一样,和沐玉雅打闹或是争论啥的,直接扑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这次沐玉雅真的愕然了,收去玩笑的语气:“你以前不是一直说天下男子,除了有限的都是傻子吗?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爱上了哪个傻子?我真是太好奇了。”
“他不是傻子!”
呼延琼梅不依地摇了摇身体,沐玉雅赶紧附和:“嗯嗯,他不是傻子,那你跟我说说他是谁啊。”
“他叫杨风青。”
“杨风青?光武杨家嫡孙杨风青?”
沐玉雅的声音抬高了些,语气里有着很多的惊讶。
呼延琼梅立马抬起脑袋,那么可爱的脸庞,哭得稀里哗啦的,让人心疼得紧:“怎么了?沐姐姐你认识他吗?”
“我哪里认得他,只是恰巧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而已。”
“没有我的?”
“额?他们光武的事怎么会有关于你的?”
“怎么没有关于我的,沐姐姐你是不知道,杨风青太可恶了,第一次见着我,就用烟花炸我,就连光武的德祐皇帝都给他炸瞎了,我也差点就成瞎子了。”
沐玉雅没有即刻答话,伸手放到呼延琼梅的额头,又放到自己的额头:“温度正常啊,难道是思念成疾,幻想出相爱相杀的画面了?”
啪——
呼延琼梅一把将沐玉雅的手拍掉,脸色苦大仇深的:“沐姐姐,真的,你变了,你再也不是我知心的沐姐姐了。”
沐玉雅有些尴尬,讪讪摆手:“额——没有没有,是我脑袋不正常了,航海遇到的奇怪事情多得很,影响到我了,你继续说。”
“你说我堂堂征北王爷最宠爱的女儿,哪里受过这种罪?不找他麻烦对得起我疼了好久的眼睛吗?对不对?”
“嗯嗯,对,打死他!”
“不能打死他!”
“哦哦,好,那该怎么办?”
“抓他扔给香雪!”
“呕——可以可以,不过你不是喜欢他吗?”
“那是我出发之前的打算!然后我好不容易找到他,再好不容易抓到他,最后好不容易逃出临河。可是——”
“可是什么?”
“那家伙好奸诈,他竟然隐藏了实力,我的部下都被他杀死了,然后我就被他胁迫着走。走了一段路,我看准了机会逃跑,然后我和他都掉进了一个寒洞里。”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我不知道,里面非常的冷,我以为自己绝对会死在里面了,想不到最后竟然活着出来了。”
“就是在里面经历的事,你爱上了他?”
“嗯。”
“我们樱和女子敢爱敢恨,既然你爱他,那就跟他说,就算和他待在光武也可以,至于司寇浩邈的司寇家,有我们为你说话,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再回来就可以了,你为什么回来了?而且直接回樱和本岛?”
“呜呜——因为——因为我不小心被人抓了,而最后我是被二哥救出来了。”
“那就和你二哥说你有心爱的人了,要和他在一起,你二哥和你大哥一样,看着凶神恶煞的,对于我们都很好说话的。”
“我知道,可是——可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是司寇浩邈,而那时我被抓到我的人下了药,我——呜呜——”
看着呼延琼梅的脸色由活泼一下子又变成悲伤欲绝,沐玉雅脸色陡寒:“他就乘人之危,和你做了你们婚后才可以做的事?”
呼延琼梅实在开不了那个口,悲伤点头。
“以前我还以为司寇浩邈会一改他们司寇家的恶心作风,想不到原来都是一丘之貉。唉——”
沐玉雅自己都还没有经历从女子变成女人的事,这件事实属超乎她的认知范畴了,只得再次轻抚呼延琼梅的后背。
“你回来时,有没有见过他最后一面?”
“没有,我现在哪还有脸见他。都怪他!我那么主动了,可他却一直对我半拒绝——呜呜——”
“他一定是想得比较多吧。”
“谁要他想那么多,只要他一句话,我就算陪他去死都愿意,他还纠结什么!”
“男子想的事比我们女子多多了,我们深爱一个男子时,他便是我们的天,可是男子不会。况且那些把我们当作天的男子又何尝没有?可是我们看得上他们吗?其实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选的。”
呼延琼梅被说得哑口无言,一想到那会儿的事,只有呜呜哭泣。
“既然你选择直接回应樱和本岛,是认命了吧?这个结果对于樱和,对于所有人来说,说不定都是最好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义无反顾地选择回来。只是——只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我都没有亲口跟他道别,我想问他为什么不去救我,我想知道他后不后悔,我想看他失去我后过得好不好,我还有好多的话要对他说,我不甘心!并且这种不甘心在与日俱增。”
“你的不甘心来源于你的遗憾,但是遗憾在我们的人生里是常有的事,我们只有用平常心去接受这些遗憾,我们才不会把自己逼入死角。其实遗憾于我们又未尝不是一件有意义的事呢?它教会了我们在遇到相似事物时,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接触才不会再次留下遗憾。别每日待在屋子里,多出去看看,放空心情,我们会有更多的感触,慢慢地就放开了。”
“沐姐姐,你是怎么了?”
呼延琼梅被沐玉雅说教一通,本是习以为常的事了,但是此时沐玉雅用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语气说教,让她非常的别扭。
似乎沐玉雅跟她离别这段时间,又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怎么,我心里的怒气还在,只是更加温和了,应该是我学会用平常的心态去看待那件事了吧。”
呼延琼梅一瞬不瞬看着沐玉雅,脑袋轻轻摇晃:“我学不来,如果有人杀了我的哥哥,我一定会和他拼命的!”
“呼——不说那件事了,我休息一段时间,我们两个一起出去航海吧?这一次我见到了很多很多新奇的事物,想让你也都去看看。”
“我不想去。”
呼延琼梅觉得沐玉雅有些陌生了,不冷不淡回了句,又望着窗外明月。
“那我就先跟你说说我在外面遇到的各种奇闻趣事吧。”
“我首先到达的地方是建丽,在那里...”
沐玉雅说了很多,说得绘声绘色,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反应的呼延琼梅逐渐被提起兴趣,说到后面,沐玉雅每说个事物,呼延琼梅就会多问一句。
说着说着,两人不知哪时都到了床上。
外面响起了鸡鸣声,沐玉雅看了眼沉沉睡着的呼延琼梅:“呼——就算在西噬城睡了五夜,这么久没有在陆上睡觉了,还是有些不习惯,不过真的该睡了,不然明早起不来。”
......
习惯了早睡早起,虽然才睡了短短的几个时辰,沐玉雅醒来后的精神头很足。
正要起床去洗漱,她旁边的呼延琼梅转了个身,一把搂紧她。
“风青——要了我,你快要了我啊,你再不要我,我就要成别人的女人了。”
呼延琼梅不仅说,手上的动作更是极为的坚定,未经人事的沐玉雅就这样被自己的闺中密友弄得面红耳赤。
睡梦中的呼延琼梅力气更是大得出奇,沐玉雅使劲掰扯好几次都没能将呼延琼梅在她腿间的手掰开。
正要再次用力拿去呼延琼梅的手,呼延琼梅惊叫一声:“啊?怎么回事?怎么会没有!”
吼叫着睁眼,压着沐玉雅翻身,眼睛看向她手放在沐玉雅身上的位置。
沐玉雅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男女之间的差别她还是明白的,没好气的拍开呼延琼梅的手:“我一个女子怎么可能有男子才有的东西,不过琼梅啊,一个多月不见,你学到的东西倒是蛮多的。”
呼延琼梅在看到沐玉雅的衣服时,神志就迅速地清醒了。
本就羞红的脸,因沐玉雅的揶揄,红如朝霞:“什么嘛,男子和女子长得不一样,这件事哪个女子不知道嘛。”
“可是沐姐姐我不知道你抓着我的衣服,不停地甩是什么意思啊,你跟沐姐姐好好解释一样?”
呼延琼梅:“......”
随即眼睛一转,笑嘻嘻道:“风青说那是男子之间代代相传的手工活,我大哥应该也会,你去叫他教你。”
这次到沐玉雅的脸发红了:“我呸!好你个呼延琼梅,好的什么都没学到,倒是学得脸皮比城墙的拐角还厚了!看我不捏它掉一层皮!”
“来啊,互相伤害啊,我教你怎么使用男子之间的手工活。”
“啊!别说了,你这个不知羞躁的女子!”
两女叫喊着打闹在一起,好不欢快。
随着意识越来越清晰,压制下去的伤痛就会随着而来。
沐玉雅这次不等呼延琼梅再次悲伤,又拿出了杀手锏——说航海遇到的好玩的事。
“昨晚说到返航的事了,跟你说返航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件最最最让我惊讶,也是最危险的事。”
“啊?什么事?”
果然,呼延琼梅的注意力立即就被转移。
“也不能说是一件事,应该说是人和天地。先说天地,我到达天雄岛附近时,天色突变,就是前几日一直连绵的狂风暴雨,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西京所有船只在前些日子都不能出港了,好像前两日才开放。”
“你在西京所以没有感受到海面上,黑云在聚集时的压迫感,我比较倒霉,那会儿距离天雄岛最近了,但最近也有好一段距离,于是不管不顾冲过去。”
“一道道天雷在身后轰隆隆作响,感觉自己和整艘船就像一个蝼蚁一样,在天地的鞭策下逃命,那种感觉,比遇到人时的感觉更加难受。不过幸好在暴雨真正起来之前,我们逃到了天雄岛附近,在那我又看到了一幕让我很惊讶的事。”
“什么事?”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块木板在随波漂浮,上面有一个小女子被绑在上面,而在木板的旁边,还有一个男子,就算是昏迷了,还紧紧抓着木板。”
“啊?”
“唉,具体的情境我说不出来,总之我见着他们两个,我满脑袋想的都是一定要救起他们。或许是那种在绝境里也要活下去的不屈精神让我深有感触吧。”
“在绝境里也能活下去?不屈?”
“嗯,看到他们两个,我能感受到的感情只有这两种。那一会儿,没有国界的区别,我只知道,我们都是人,都是生活于这片天地里,努力活下去的人。”
“救起来没有?”
“救起来了。”
“你遇到的危险是不是他们是坏人?”
“咦?琼梅你竟然能想到这?真是让姐姐刮目相看。”
“别说那些没用的,是不是?”
“是也不是。姐姐我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叫人救起他们,然后救活他们,我先是确定他们都还活着,然后以防万一,将他们分开,那个男子在预料之中先醒了。”
“然后呢?他要杀你们?”
“那倒没有,他乖巧得很。我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他说自己叫林秋深,原中林林家公子,虽然我觉得有些不可靠,不过后来登陆了西噬城,我特意找人了解了一番,他确实叫林秋深。”
“那危险从何而来?那个小女子?”
“也不是,我还没有靠近西噬城,先遇到了南河的战船大队。”
“啊?”
她大哥和南河干仗的事,她是知道的:“然后呢?你们打起来了?”
“你以为我傻啊,当然是跑啊!”
“再之后呢?”
“之后是被暴风雨给挡回去了。”
呼延琼梅:“......”
“继续说啊。”
“不过我是有信心能蒙混过关的,可是在我们两方距离接近的时候,林秋深突然跑到甲板上去挥舞他从房间带出去的床单。”
“你们不阻止他?”
“阻止了,可我的部下都被他打趴了。”
呼延琼梅咂咂嘴,这经历,怎么感觉和她那会儿与杨风青之间的事情有些像呢?
“他没对你动手?”
“他敢!先不说我是他救命恩人,我那会儿已经叫人去将小女子带来了,只要他敢对我做什么,我立马就将小女子带出去威胁他。看他那会儿就是昏迷都不愿松手,小女子对他定然极为重要。”
“嗞嗞——沐姐姐你简直太阴险了。”
“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如果他那会儿敢对我起一丝歹念,我就用小女子威胁他,让他自杀。不过他算是有良心,先说打趴我的部下,只是暂时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没有让他们缺胳膊断腿什么的,嘴上也一直在解释绝对不会对我们的安全造成什么威胁。”
“所以呢?你就叫人妥协了?”
“我那会儿有其他办法吗?如果拿小女子出来威胁他,就只有鱼死网破一个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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