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眼光毒辣,确实能点拨迷途的高手,至少也得是阿珉那样的存在。
阿珉。
叶随看他走神一会儿,表情就变得有些灰败,不免担心:怎么不高兴了?
凤曲摇摇头:只是在想事情。
康戟说,他在坠崖昏迷的数日里一直喊着师父、娘和阿珉,大家听得糊涂,没有人知道阿珉从何而来,但看他肝肠寸断的模样,后来也无人追问。
但对凤曲而言,有关师父和娘的愧疚还可倾诉,有关阿珉,却只能三缄其口。
叶随不做他想,继续说:说到流风书院,天牢里就关着一个。你俩应该见过面呢,虽然你可能忘了。
流风书院、天牢,凤曲心中微动,问:是谁?
叶随热心极了:你想知道?我最近刚好奉旨在查这个人的事,今天正好要去天牢见他,倾少侠要不要一起?
凤曲没有理由拒绝,况且他也不想拒绝。
叶随立即拉起他的手腕,一路穿行,嘴上喋喋不休地念着自己负责的这件差事有多艰难。两人走到祝府跟前,时近日落,门房早早关了府门,叶随不得不停下来等他们开门:
不过那家伙确是个难啃的硬骨头,什么刑都用上了,他还是一个字不说。我又不能做得过火,唉,麻烦得不得了
话音戛然而止。
两扇大门初开的门缝之间,一抹长影挡住了街外烂漫的余晖。他恰好拉着门环,神色沉郁,一副正待敲门的样子。
叶随怔怔地喊出他的名号:莫宗主?
莫饮剑的目光随之停在了叶随身后的少年身上。
对方双耳空空,几乎在露面的一霎时就别开了眼光。
莫宗主,你来找我吗?还是找大小姐?叶随困惑地问,哦,你好像也认识倾少侠,喏,倾少侠,好像是找你的。
任他让出了半个身位,凤曲脚下仍然未动。
莫饮剑的喉结一滚,缁黑的眼眸逆着光,越发显得阴沉。宛如狩猎一般的视线在凤曲身上定格了数息之久,叶随更为奇怪,却不等再问,就听莫饮剑说:找错门了。
说罢,他转过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哈?叶随仰头看向偌大的祝府二字,他、他不认路,还不认字吗?
凤曲默然不语,倒是边上两个门房笑笑:玉城那等荒僻地方来的,兴许真不认识呢。二位大人有公务,就快些去吧,过会儿天药黑透了。
叶随回过神:确实,还是别管他了,倾少侠,我们走吧。
叶随口中的那个人没有关在寻常的刑部大牢。
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因为那个人知道的东西,并非一般的刑部官员有权了解的。也只有叶随这样,已经成为天子心腹的人,才有可能稍窥一二。
虽然凤曲更倾向于是祝晴止实在太忙,才安排给了叶随。
从一个人的嘴里套些情报出来,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
但很遗憾,他们要面对的是流风书院的平安。
或者可以叫他谢昨秋。
阴沉沉的角落里,污水没过了囚犯的脚踝。他的双手被铁链高高束起,整个人挂靠在粗糙的墙面,敞露着脆弱的胸腹脖颈,没有一丝挣扎的气力。
叶随带着凤曲入内,挥退了看守,举起火把,照亮目标的身影:小平安,我又来咯。
谢昨秋垂首无言,凤曲甚至不确定他是清醒还是昏迷。
但叶随已经见惯了,他掬起一捧脏水泼过去,谢昨秋瘦骨嶙峋的身体不禁一缩。凤曲才看清了,在他褴褛的衣衫下,是一条条皮肉翻卷的、狰狞的伤痕。
被水溅到的伤口痛得谢昨秋无法不睁眼,他呼出一口气,缓缓抬起眼睑,看向笑嘻嘻的叶随。
快说吧,快说吧。帮助你行刺玉衡的就是秦鹿,对不对?
他的罪状多你一条不多,少你一条不少,你又何必对他这么维护?他们贵人之间打着玩玩,你还把自己的贱命都赔进去了。
天天都是这些话,你听不烦我都说烦了。唉,倾少侠你来,看他能不能听你的。
凤曲应声上前,对方听到他的名号,身体又是一抖。
半晌,谢昨秋难以置信地将目光挪到了他的身上,呼吸遽然变得激烈,铁链被他瘦弱的胳膊拉扯着叮当作响:倾凤曲!你
凤曲屏住呼吸,平静地制止他:你认识我?阁下是?
叶随在旁眯了眯眼,没有插话。
谢昨秋更是如遭雷劈,僵在原地久久发不出声音。直到脏水浸没了他的小腿上的伤口,他又疼得抽回了神,才问:你是什么意思?你你忘记了?
凤曲安静地看他:阁下是叫平安吗?
谢昨秋抽一口气,冷声道,谢昨秋。
凤曲点头:谢公子。那,方才叶兄问你的问题,你能给他一个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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