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那些人哪去了?”
“死了,自朕继位时起就都死了。”
徐意清并未思量一二,只断然将话锋转离:“委屈逢宜公主了。”
“这世上,一个人同一整个国相比,太轻了。”
“您无缘无故拿人与国相比另论,魏人尤其注重脸面,您要把逢宜公主下嫁贱国,可够那些开化了的良民扯着嗓子嚎上个几天几夜了。”
“贱吗?蘅秦为什么贱?”魏盛熠笑道,“如果因为蘅秦人杀人所以低贱,那魏人就没杀过人吗?沙场上举起屠刀的难道就只有蘅秦人么……若说是因为蘅秦人杀魏人所以贱,那么魏君主杀的人最多,为何就不贱了呢?”
徐意清插不进话,只能由着魏盛熠说。
“朕从前一直都想不通,朕一半掺着魏人的血一半掺着蘅秦人的,到底是贱,是贵,还是半贱半贵?后来才发现原来是两头不讨好的至贱。”
“您若是不觉得自己下贱,又有多少人敢站在您跟前骂您卑贱?”
“不少罢?只是可惜都死了,奇怪的是,他们没有一个是被朕处死的,一个个的皆是因不屑认朕为主,自个儿杀了自个儿的。自刎的,吊死的,溺死的……太多了!只因他们觉着服侍朕与效忠秦人无异。可笑不可笑,朕什么都没做,光是往那一站就能迎来千万骂声。可是他们想过没有,骂得多了,人就麻木了。那之后他们骂得再凶再恨,没了看客,还有谁在意呢?”
可他其实还是会痛的,当季徯秩、喻戟、许未焺仨人也站在世人一侧一并骂他羞辱他时,他浑身的骨肉都疼得他发昏。可是他也清楚,他终有一天他会习惯的,也会麻木的。
临了,他留了一句:
“姐姐,那徐耽之要来了,你躲得了他一时,躲不了一世,总有一日你会直直碰见他……那时就麻烦您替朕试试他了。若他有主了那就不必知会朕了。若他无主,有劳你劝他入朕帐。”
“这会儿倒是记起从前是怎么唤的了?先前一口一个爱妃的……”
“朕这是拿你当自己人了。”
“臣妾若是不把您当自己人怎么办?”
“若是如此,恐怕问不出这般话罢。”魏盛熠将被烛火摇得愈发透明的瞳子盖住了,幽幽笑道,“你也明白野兽不该与人为伍的。”
“要臣妾替您熄烛么?”徐意清问。
“这话你可问了不止一次了,是不长记性呢还是在提醒朕呢?”
“臣妾不敢。”
“床头要点十五根烛才够亮啊。”魏盛熠忽然道。
“哦,原来您来臣妾这儿是因这连枝灯?”
魏盛熠笑但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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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盛熠同她说了不止一次他夜间就寝不熄烛。
为何?
因为他幼时某夜偶然从睡梦中醒来,不知怎的盯着床帐外漆黑的一片虚无生了兴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触碰那一团团黑森森的东西。本该如常摸个空的,他却真真切切地触着一张冰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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