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最叫他上心的还是那些个要送出去的喜帖。请的客虽叫往日的豪门大户的大婚算不上多,季徯秩确是封封亲笔,封封不一。
他为的是什么,他自个儿清楚。
宋诀陵催燕绥淮回鼎州,自己却像生了根般呆在缱都不肯动。
燕绥淮问他闲了疯的这究竟是在干嘛,宋诀陵回他若非心动就别总管他哥哥在干嘛。
燕绥淮在缱都老想去找徐云承,可回回见不着人,也就垂头丧气地回去了。倒是宋诀陵呆着这缱都,日思夜想念着季徯秩,终于盼来了与季徯秩相关的一张喜帖。
他抚着那艳红喜帖上的墨字,这些个欢喜难抑的话语变作刀子割开了他的五脏六腑,流出的鲜血被烫平了融进喜帖之中,再牵动他的嘴角,变作了一抹笑。
栾壹见他家公子盯着那张喜帖已盯了少半个时辰便催促道:
“公子,您考虑得咋样?可去么?若是不愿去,不去也是不打紧的。我听邻近的大娘们说红事皆是礼到人不怪的呢!”
“为何不去?”宋诀陵问他。
“我瞧公子这么个态度,还以为您……”
宋诀陵含着笑,问:“我什么个态度?我不是笑着吗?”
栾壹咽了一口唾沫,大眼珠子转了许久,憋出这么一句:
“我……从前不是瞧过一回的吗?您和那位侯爷有过一段情的不是?”
“哈……”宋诀陵轻笑一声,“在床褥上滚过一遭便是有情了吗?这么算来,贺玉礼那小子是在青楼留了多少段情呢?”
栾壹没被这话给噎住,匆匆摆起手来,忿忿不平道:“公子您和那浪子怎么一样呢?!”
宋诀陵摇头:“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
“一无二致。”
“就是不一样!!!他是野草,狗似的对什么东西都能吐舌摇尾巴!公子您、您是天上月,是……”
栾汜和宁晁俩人正巧在屋外头闲晃,栾汜见他们公子屋里头吵,便往里边探了个脑袋。哪知正撞见栾壹在那儿同宋诀陵大呼小叫。他赶忙伸手把他嘴给捂了往外拖:
“闭闭嘴罢!臭小子。”
宁晁帮着去阖门,临了问了句:“公子,您到底去不去?”
“谁说我不去?”
那宁晁“哦”了声,把门给带上了。
宋诀陵心里闷,便着常服到街上去晃,走得累了,便在道旁一小茶铺子里吃茶歇脚。
那里有一丰腴妇人斜倚着木柱子,正磕着瓜子同揩桌的店小二说闲话。那妇人媒婆打扮,嘴上虽是忙着嚼着瓜子却是喋喋不休:
“你都不知道!诶呦!许家那小子偏要挑什么吉日吉日的,等着等着,你看罢,新娘子可不是另择夫婿了!”
店小二显是不受用,骂骂咧咧:“这是那侯爷好色,全然不顾兄弟情义了!从前他和那许家公子玩得可好了,才隔了多少时日,怎么能干出夺友人妻这等背德的事儿呢?”
妇人嫌恶地皱了鼻子,尖嗓刺耳:“背德什么背德呀?那许家家道中落,付家那么好的姑娘难不能还要苦等那以色侍君的男宠么?”
“吵啊。”宋诀陵喃喃道一声,扶着额。
那媒婆往后仍不停动着嘴皮子,只是车马喧嚣,有好长一段时间宋诀陵都没听清那妇人在骂些什么,只是在后来难得静默间,他听见那妇人不知道是在骂谁,总之是恶狠狠地。
“他呀真真是活该!!!”
第115章 新郎官
白雪飘,红裳扬,唢呐吹,铜锣响,十里皆红。
侯府檐廊亭柱皆由绛红的绸缎装点着,洒洗一新的府中尽是或红或金的喜字。下人们虽是忙得不可开交,面上却皆是喜气洋洋,浑然不知就连那高悬的大红灯笼里头的烛火都在烤着他们家侯爷的魂灵。
流玉不愿叫他人替季徯秩梳妆,只事先到那些个娘子处学了,今儿亲身为季徯秩打理。季徯秩今儿佩戴的发冠是前几日刚制成的红玉金冠,那漂亮玩意儿被镂空金簪子穿过,将季徯秩的浓发半束起来,剩下的皆披在那华贵的绛红金边大袍衫上,乌润如墨。
梳妆事毕,她把手搭在季徯秩的肩头一言不发,季徯秩望着铜镜依稀窥见她正蹙眉抹泪。
季徯秩不敢回头只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拜祖事毕,季徯秩翻身上马等着媒人领路,其间往周遭巷路里瞧了好几瞧。
他在找什么人呢?
媒人尖嗓一开,咿咿呀呀,把话音拖得老长:“侯爷呐!别再左瞧右瞧啦!可得仔细瞧着点路哟!若叫马踩着奴家这弱女子可怎么行呐?”
季徯秩一愣,将生得蛊人的含情目阖了阖,拱手抱愧笑一声:
“实在是对不住。”
那身姿丰腴的媒人红唇一抿,笑得妩媚:
“诶呦这算甚么事啊?不过侯爷您呀,莫要着急哟!怎么总把辔绳松了要催马呢?忙着接花轿也不该这般呀!吉时未到,就再等等罢!”
季徯秩点了头,虽是挽紧了辔绳却还是稍稍斜了眼瞧四周。他正缓缓呼气要将霸占脑海的那些个邪思妄念送走,却在眼睫张合间觑见了道旁的锦衣郎。
心脏咯噔一下似是停了跳。
宋诀陵往昔高束的发今儿多半披在那墨色的竹纹袍上边,一定是因他生得太高的缘故,纵然季徯秩不移目正视,满眼却只剩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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