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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会
赤土黄沙,月倚梢头,长风浅过,更深夜阑。
明明小饭馆的昏黄灯光在这般沉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恬然的安眠曲在俭约舒适的卧室中萦绕回荡,伴随逐步稳定的呼吸声,最终消散在了孩子糖果味的梦乡中。
方景明今晚本是玩得起劲,谁知竟遇见了骇人的恐袭,虽是被几个熟悉的阿姨带回了家中,但见不着最爱的妈妈,眼圈红红的小朋友说什么都不愿提前歇息,硬是熬到了林晓寒与乐衍归店的一刻。
道谢后送走几位好心的帮内友人,林晓寒抱着眼泪盈眶的宝贝女儿上楼歇息,乐衍则心事沉沉地在楼下餐区发呆。
手中的花束已在奔波中失去了原本的靓丽,垂头丧气地耷拉在乐衍的臂弯中,其中几朵橘色花束间还插着一封粉色塑封的信件,这是乐衍在字斟句酌数个日夜后,才终于写出的告白情书。
所以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乐衍倚在桌边,目光怔怔看着怀中的花束,心神却早已不知去向。
方才聚火节的现场,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她本是在林晓寒的不远处等待合适时机的到来,然而人多纷杂,转眼她就看丢了姐姐,苦苦寻觅了半晌,直到恐袭突来,她才终于在酒鬼屋门口找到了姐姐。
街灯蒙蒙下的姐姐双颊染红,美得人心底发颤,只是姐姐的衣衫凌乱,肩上披着一件陌生的衬衫,胸前颈项还全是莫名的的青红痕迹。
就连她这个从未有过女朋友的人,都认出了这些痕迹必然是亲热后的暧昧吻痕。
姐姐方才在和其他人亲热。
而她甚至连姐姐的亲热对象是谁都不知道。
姐姐走近,身上带着一股她从未在西境闻到过的清淡花香,沁人肺腑,也痛入心髓。
是有人捷足先登?还是姐姐的一时寂寞?
大脑空白直至眼前的场景变换为饭馆的前厅,她都始终没有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晃过,乐衍摇头一震,才发现洛伊不知在她面前站了多久,此刻正伸手在她眼前不断挥动。
“你林姐呢?”
面前人眉目低沉,哑声道。
“在楼上哄景明睡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来关心一下你们这边有没有出事……店西边的站台那儿好像有人在找你,你要不去看看?”
“现在这个点?找我?”
乐衍狐疑望向洛伊,但见此人满脸严肃认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故而虽然满心疑虑,也还是起身向洛伊所说的方位快步离去了,待乐衍的身影消失在店口,洛伊才蓦地转身,奔入了后厨。
在这家饭馆就餐这么久,这还是洛伊头一次来到这里的后厨,稍大的吸顶灯置于厨房天花板的正中,电光不语,缄默笼罩着整洁的餐厨,碗罐于橱柜内齐整而列,各类厨具都被安置得井井有条。
仔细四顾着后厨的物件,洛伊骤然听闻后厨内部的楼梯口处传来了匆促的脚步声,当即反锁后厨的大门,掏出口袋中的手铐,缩在了一处橱柜的角落。
脚步声越发靠近,直至来者的面貌彻底暴露于洛伊的视线下,待看清那人容颜时,洛伊瞳孔一缩,终是忍不住从后方靠近那人,一把拽住那人的手,将来者按在了一旁的桌板上。
“啊啊!!”
“我早该猜到是你。”
洛伊抽出手铐,铐住来者的一只手,而后拽起来者,穿过一旁的餐车扶手铐住了此人的另一只手,将此人反手拷在了餐车旁,不得随意逃脱。
天旋地转间抬头,林晓寒本以为是有歹徒进屋,想要大呼救命,却在看清“歹徒”的面容之后蓦地噤声了,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熟悉面孔。
“洛伊副将……”
“辛苦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小姐你都还记得我的名字……所以你这次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你们组织在西境密谋了些什么东西?今晚的恐袭是不是你们动的手脚?”
洛伊禁锢住林晓寒,顿时扑头盖面地泼来了一堆问题,咄咄逼人的气势将林晓寒逼得步步后退,直至完全紧贴身后的餐车,再无空间可退。
“你在说些什么?……”
“还装傻?!我在说些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洛伊被怒火冲得昏头,一把拽住林晓寒的睡衣领子,险些将其从地上拎起来,旧恨新仇一同浮现,游曦满身针管躺在重症病房,生死未卜的画面犹在眼前。
她们与这个女人之间,可不仅仅是当年下毒害人、搅碎腺体、使得游家名誉扫地的仇怨。
更有对游曦多年所受的所有伤痛与煎熬,感到的不值与痛心。
每个稍微知情此事的人都能看出,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游曦都仍没有放下这个女人,变得愈发沉默极端,堪堪将魂都丢去了大半。
昔日东线守夜时,同队的士兵畅饮围炉时闲谈道,上将果真是铁人,能在寒坡上的草根里一口气蹲守叁夜不曾起身,能顶着满背的汩汩血口半日不见皱眉,朝夕相处这般久,也没见上将说过半个痛字。
狭隘昏暗的兵营中欢声鹊起,唯独在一旁沉默擦枪的洛伊笑不出来,游曦昔日的伤情被全面封锁,分队中只有洛伊知道,帝国上将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铁人,她只是早就被痛觉遗弃了。
感受不到寒痛,那几个深冬的寒夜险些将她的手冻至僵木坏死,面临截肢的风险;感觉不到背后血口的痛意,常常是鲜血染红整片衣衫,失血至眩目,她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受伤了。
累累军徽与奖章勋带被随意塞满了帝国上将的整个军队破包,甚至直到今日,她都还能听见民众对游曦战绩的崇仰赞颂。
只带一把手枪就敢只身前往危机四伏的东离兵营,这难道是什么很值得歌颂的事情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干,这不叫战斗,也不叫智勇双绝。
这叫纯粹的送死。
灿阳依旧日日高升,但刺目的旭日光辉下却尽是流脓发腐的暗疮,从前的那个英姿勃发,满胸志气的游曦,似乎永远也回不来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所有变故与悲痛的根源,如此狡诈恶心的阴险女人,却能宁静安然地在西境过着如此和睦幸福的生活。
老天会不会有些过于不公了。
“所以你这次出现又想要做些什么?怎么,上次没能顺利害死曦姐,你很失望?现在又来重新进行暗杀任务了?”
洛伊阴沉着脸将一词一句吐在林晓寒脸上,每个字都简单易懂,但连在一起时却令林晓寒如此云里雾里,听不明白半点,但单单是听见害死游曦这几个关键词,便足以令林晓寒紧张起来了。
“什么害死游曦?”
“还在装傻?!莫非你还能忘了你当年险些用针管捅死曦姐的事?还爆炸假死……何清是不是也和你一起在西境这边?她在哪?!?”
“什么险些用针管捅死游曦?你到底在说什么?!”
“哼,演技倒挺好,管不得当年曦姐能被你骗……懒得跟你说了,你到时候上法庭和法官演去吧……”
洛伊对着林晓寒惊愕的脸讥笑几声,便放开林晓寒的领子,掏出光脑想要联系中央军部,但手中光脑尚未拿稳,便被林晓寒陡然逼近,怼脸靠了过来。
“赶紧说清楚什么害死游曦的事!!!”
带着哭腔的高声大喊,洛伊低头,见林晓寒此刻竟已是眼眶通红,瞪大双眼死死盯着自己,嘴唇颤抖,一副恐极忧虑的模样。
洛伊眉头紧蹙,刚想要开口呵斥林晓寒,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洛姐?!你在里面吗?林姐和你一起的吗?你们在吵架吗,为什么要锁门?”
看来乐衍已经发现自己被洛伊骗了,归店发现了后厨的异常。
洛伊对着屋门“啧”了一声,当即伸手想要解开林晓寒的手铐,将此人从后门带走,却被林晓寒侧身挡住了手铐。
“求你了,洛伊副将,真的求你了……什么害死游曦的事,你给我说清楚好不好……”
就这几秒的功夫,林晓寒眼中的清泪便已包不住,大颗大颗滑落脸颊,看得洛伊更加反感,完全搞不懂这个女人在干些什么,但是奈何这人哭得实在是令人心烦,洛伊还是简单给林晓寒复述了一下往日的事情。
待洛伊将往日的事情尽数道出后,林晓寒的面色已是若石膏般灰败,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空气愣神,面上的泪迹在不断干透之后又被新的泪滴重新覆盖,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能原地倒下。
而门口的乐衍因为久久不得回应,已经从最开始的捶门进化到了踹门,但因为后厨的门锁是特别加固过的,乐衍如何都无法进入后厨。
“真是够了,你是在拖延时间吧?该死,我怎么还上了你的当!”
洛伊越想越觉得自己被这个女人精湛的演技给唬到了,面对这般奸猾的女人,果然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洛伊俯身解开林晓寒的一只手铐,却在靠近时闻到了一股熟悉非常的梨花香,不可置信地抬头,竟看见林晓寒裸露的颈部全是零散的暧昧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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