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动,又捏捏他的脸。方则清便趁机用脸蹭她的手心,“知道了。”
他起身拿到手机,栗夏还在沙发上平缓心绪。只见他皱眉看了一眼屏幕,路过沙发时,嘱咐栗夏稍等他一会儿,便脚步匆匆朝露台走。栗夏没听到他在讲什么,只透过玻璃瞥见夜色中他走动的身影。
她凝神看了几秒。
想到刚刚的吻,她用冰凉的玻璃水杯贴了贴自己的脸颊。
等了几分钟不见他来,栗夏吃着水果有点无聊。投影上的纪录片放完一部,已经暂停。栗夏便用遥控器在文件夹里挑选,她看着长长的列表,感叹他这些年好努力。最终选了日期最新的一部《潮汐》,上面写着“戛纳参赛作品”,栗夏好奇便点进去。
也是这时,玻璃门被拉开。风吹进来拂过身,栗夏还觉得有点冷,先前上头的脑袋瞬间清醒不少。所以,她很快察觉到,这通电话令方则清不太对劲。
他先是拿起遥控器,将屏幕上的影片,忽地暂停。在栗夏诧异的眼神里,坐下来,“栗夏,我们换一部吧。”
没有商量,没有同意,他按下遥控器,开始播放另一部。
栗夏一时愣住:“为什么?”
她此刻从方则清脸上看出一种与方才天差地别,让她无所适从的平静感来。
他一动不动盯着屏幕,却没有在看那些帧影。
只是语气淡淡:“没意思。”
接着又意识到什么,先去寻栗夏的手,又慌张解释,“不是,我是说,刚刚那部拍得挺无聊的,我怕你看进不去,浪费你的时间…”
“方则清。”
栗夏定定叫他,捕捉他敛下的眼睛,句句肯定:
“我说过,我不会觉得你拍的不好,更不会觉得无聊。”
“我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她想听实话,她想知道他那些低效能感从何而生,为什么明明热爱的、倾注心血的东西在他嘴巴里会变成“没意思”“浪费时间”。
某种层面上,她和方则清一样是文艺工作者。她做书,同样耗费心血。所以栗夏很少说自己做出的书无聊,哪怕内容枯燥,它也有自己的价值。
方则清这样的自我否定,心里会怎样内耗怎样沮丧,栗夏很清楚。
存在主义和虚无主义都说,人的存在是无意义的是虚无的。可即使如此,我们依旧要工作,要生活。所以,人很多时候都靠着一种心气,奔头,热情或者是某天的太阳活下去的。
他世界里那盘难解的磁带,哪怕断断续续不成调,栗夏也想听一听。
然而,他不说话。
末了,才在栗夏的注视里,犹豫开口。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栗夏。”
一种被雨水淋过的语气。
栗夏温温地,问他:“你刚刚打电话,是接到不好的消息吗?”
“……”
“嗯。”
栗夏试探道:“那你要不要和我说一说?”
十几秒的沉默,方则清与她对视。
栗夏有点着急了,“你倾诉出来可能会比较好,我会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的。”
然而,时间安静。
他说:“很抱歉。”
从方则清家里出来,栗夏打了辆出租车。本想散步的,可总有个讨厌鬼跟在她身后,她回酒店,他也跟她上车,左右缠着她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栗夏烦了。
回头,扔下一个字:“是。”
她脚下生风,嘴巴也像加速的小火车——
“就是生气了,不明显吗?”
“是你说要真实一点,你做到了吗?”
“还问我有没有生气,你们男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有眼睛却不会看,有嘴巴却不会哄,只是一味地问问问,怎么,惹别人生气让你觉得很爽吗?”
……
直到站在酒店门口。
她转身,方则清停步,望向她。
同样面对面的站位,初见的那晚,他朝她伸出手,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真实一点”。交握的瞬间,栗夏很难忘记当时心里是怎样的悸颤。
此刻,栗夏皱皱眉,警告对面的人:“我不会让你进房间的。”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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