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陪你罢。”林姝道,的确是一副毫无睡意的模样,并未强撑。
周野盯着她半晌,点了下头,“好,你若困了随时去睡。”
说完便自顾自忙活了起来。
黑瞎子颈间的伤口大,回来的路途上血已经差不多流干了,省了放血这一步,只是黑瞎子已经死透,这皮已不如才死的时候好剥。
周野再不耽搁,手执菜刀,刀口直接沿着腹部白线剖开,中途并不顺畅,时缓时急,剖到四肢内侧再划y形切口,到足部的时候则用环割法,整个过程下来竟像是给这黑瞎子脱衣裳一般。
高大魁梧的汉子半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割着熊皮,割到不那么重要的部位,才会分神看林姝一眼。
林姝问他,“你干你的,看我作甚?”
周野嘴角微扬了一下,“怕你被我吓着。”
谁知结果相反,阿姝一点儿不怕他剥皮的样子。虽知阿姝与他印象中的大家闺秀不太一样,但看到这血腥残忍的行为,没有丝毫不适不说,竟还一副悠闲模样,委实叫周野吃了一惊,随即他心底涌现出一阵自己也无法形容的轻松惬意。
林姝嗤笑一声,“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解,阿野,我不怕这些,也不是那种觉得兔兔可爱就舍不得吃的善心姑娘。人嘛,填饱肚子最重要,我这人还有些好吃,好吃的人就没有不爱吃肉的,这吃肉怎么可能离得开血腥二字?不过是平常没有亲眼瞧见宰杀现场罢了。”
周野顿了顿,问:“阿姝,不觉得这黑瞎子长得吓人么?”
林姝语调淡淡,“野兽么,长得吓人很正常,可它这是死的,死的有什么好怕的,活着的话我可能怕一怕?”
周野不知被她哪一句逗笑,看她的目光稀罕得紧。
他喜欢阿姝的娇俏柔软,可与之同时,他又怕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粗暴血腥的一面会吓到她,可眼下,他觉得自己似乎想太多,阿姝不光那方面胆大奔放,在这方面竟也无惧无畏。
有时候周野百思不得其解,养在深闺里的闺秀怎么会是阿姝这样的,可后来听说阿姝原本在的那侯府老爷是个厉害武将,这么一来,似乎也解释得通。
等一张完整的皮剥下来,周野又取来一片竹刀,用竹刀刮净皮下脂肪,之后再从灶里取草木灰出来,撒适量盐巴进去,和一和之后涂抹到皮上,如此可以吸油防腐。
林姝认真看着,好奇问道:“阿野,你动作这么熟练,从前是不是也猎过黑瞎子?”
周野同她解释道:“黑瞎子是我第一次猎,但我从前猎过别的野兽,野兽皮毛的处理过程大差不差。像这些野兽皮毛,一般秋冬狩猎的最好,入秋后猛兽身上皮下脂肪多,皮板坚韧不易撕裂,而入冬后就更佳了,为了御寒,它们的毛发极为浓密,丰厚而油亮。
而这黑瞎子,冬眠后便会脱毛,所以入春后皮板薄脆不说还会有秃斑,割下来的熊皮也称癞熊皮,价跌十之有六。入夏后皮毛则多虫蛀疤痕,因天热油脂旺盛皮毛易腐臭,售出的价钱只有秋冬皮毛的三成。”
林姝听着,眼睛亮晶晶的,“阿野,你懂的很多,那咱们这张皮毛能卖多少钱呀?”
周野道:“我方才数了数,皮上只两处虫蛀疤痕,不算多,毛长近两寸,色泽也不错,能算作乙等熊毛,最低也能卖个八贯钱,若运气好,十一二贯也卖得。”
林姝哇的一声,“只这一张皮便能卖这么多钱,那咱们还有熊掌熊胆熊肉这些,岂不发财啦?”
周野看她双眼放光的财迷样儿,觉得极为可爱,便又笑着同她说了其他部位的价钱。
熊胆乃名贵药材,若有药铺和富商竞购,一枚熊胆就能卖到十几二十贯钱,熊脂也是制药膏的紧俏材料,一斤能卖到三五贯。
还有那熊骨,泡酒能治风湿,药铺收购价是一斤一贯到两贯,再是那熊掌,乃豪门望族某种程度上彰显财力和身份的名贵菜肴,只一对熊掌便能卖到五到八贯。
以及那最多的熊肉,酒楼和富户们忠爱,拿到市集上卖,一斤就能卖到两百文甚至更多。
剩下那些,熊筋能制弓弦乐弦这些,熊牙能制佩饰等等,这些都是能卖钱的。
可以说黑瞎子身上的每个部位都是有市无价的好东西。
林姝:真要发财啦?!
他们是不是一夜之间成了村中暴发户?
不过林姝想着最多的是,发财了就能买很多很多的粮食,阿野日后应当不用挨饿了!
“阿野,你为何对这些这么清楚?”林姝好奇地问。
“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世代狩猎的猎户,对这些自比旁人更清楚些。猎户有许多猎捕野兽的经验和窍门,但轻易不传给外人,但我好奇打听这些,不碍着人什么,那猎户便都同我说了。”周野如今狩猎的那些经验也都是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那猎户便曾猎过一头黑瞎子。”周野道。
“原来如此。阿野,你既有这样的本事,从前为何不使出来?不管是黑瞎子,其他猛兽的皮毛也成呀。”
周野这次迟疑了片刻才道:“阿姝,从前没有你,我觉得怎样活着没甚分别。”
再者,有时候本事太大也不是件好事,会招致一些烦恼甚至祸事。方才他跟阿姝提到的那家猎户,虽然猎到了黑瞎子,
但结局并不好,有权贵找到了那猎户,威逼利诱猎户再猎一头黑瞎子来,后来……后来猎户死在了山里。
只是这些阿姝便不必知晓了。
林姝听到他这话,怔怔地瞅着他,忽而一笑,阿野对她真好,以后她也想对阿野更好些。
“对了阿姝,我没有受伤,但明日若是有村民问起,我会说自己受了些内伤,日后都不能再猎捕这种凶兽,到时候你和叔婶别担心。”周野提前跟林姝报备了一下。
林姝多聪颖,马上便猜出了他的顾虑,“阿野,你嘴笨,明儿我帮你说。”
周野不知想到什么,眼底又漫上笑意。
等熊皮处理好,夜色已暗,周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疲惫。
他这两夜歇在山间石洞里,虽然石洞洞口被他以巨石封住,巨石沉重,很好地预防了大部分野兽的侵袭,但那石头不可能与山洞口严丝缝合,蛇虫这些是能爬进去的,是以他不可能睡死,稍有些风吹草动便会惊醒。
加之猎野猪和黑瞎子这些耗费了不少体力,此刻完全松懈下来,疲惫和困意便齐齐涌了上来。
可他看着眼前的阿姝,却舍不得睡。
“阿姝,我身上脏得很,要去河边洗一洗,你去么?”他直勾勾瞅着林姝,眼底藏着不加遮掩的欲色。
林姝心领神会,嗔他一眼,“你不在的这两夜,我一个人都没去,没你替我守着,我哪敢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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