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泽唇边的笑凝滞了一瞬。许一经下意识想替师父说话,但忍住了。
很快,无泽神色恢复如常:“那怎么行?死了多没意思。”
他仰头望向落雪的天空,抬起手,雪一样的仙气落在指尖,转瞬就融进了皮肤里,但他并未因此表现出丝毫的不适。
怨煞也好,仙气也好,只要他想,就能化为己用,伤不到他。
“我还要亲眼看着斥仙台塌毁,看仙州破败,看众仙陨落,现在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况且,宣业,我并不想和你打。虽然如今你打不过我,但我还是不想和你打,我并不想杀你。”
他说得情真意切,好像他真的十分顾念旧情,不但不忍心杀人,连敌对的立场都会让他哀叹伤心。
裴顾却只是漠然地看着他,道:“但我想杀你”
无泽的笑像是紧紧粘在脸上,撕不下来,道:“是吗,那还真是不巧。不过宣业,你要怎么杀我呢?”
这话才真正说到了点子上。他们这场会面本该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但说了一通,谁也没有动过杀招。
祝欲和宣业要杀无泽,这是他们此行唯一的目的,而无泽也很清楚这一点。更显而易见的是,即便是没有开打,几人都知道胜负已分。
“明知杀不了我,却还是要来,宣业,我或许该称赞你一句勇敢。”
无泽慢慢悠悠走了几步,走到峡谷边上,叹息一般道:“既然要杀我,又为何迟迟不动手呢?”
听起来,他似乎还有点失望。
他转过头来,望的是祝欲:“难道说,灭门之仇对你而言,竟也无所谓吗?”
他笑了笑,那笑却很假:“你的爹娘是怎么死的,莫非,你已经忘了吗?”
祝欲紧紧攥了一下手,又很快松开。他知道,无泽不过是在激他出手。
不光他知道,裴顾也知道,从无泽约见他们开始,他们便知无泽是另有所图。
以无泽如今的实力,根本不需要特地来见他们。见到了,也不需要废话这么久。这其中是何缘故,明眼人一看便知,无泽就是在激他们出手。在没弄清无泽所图之前,还不能轻举妄动。
祝欲回头看了一眼裴顾,摇了摇头,示意他沉住气。
裴顾却道:“不行。”
他走上前去,流玉精在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剑身银白,隐有寒气萦绕。
这是祝欲第一次见他握剑。他直视无泽,眼神冷而肃杀。
“无泽,你想激我出手,想做什么?现在我给你开口的机会,但若你再提及旧事伤人,说这些难听的话,你之后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再听。”
语气极为认真,甚至叫人听出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不是他打不过无泽,而是无泽赢不了他。
而无泽竟然真的收起笑意,有些抱怨道:“你都知道我只是想激你出手,还气什么。我不说就是了。”
许一经看了自家师父一眼,虽然不明白局势怎么就连打都没打就逆转了,但终是没说什么。师父有自己的考量,现在还不是他插手的时候。
无泽朝峡谷深处望了一眼,道:“我猜,你是想借天墟的力量来杀我,对吗?”
裴顾不语。祝欲也只是沉默。
他们并不怕无泽看穿意图,即便无泽知道,他们仍然会放手一搏。
无泽再次露出笑,道:“不过宣业,你知道怎么打开天墟吗?”
很快,他就替人回答道:“我想你不知道。若是真有十足的把握,以你的性子,不会忍到现在。”
“虽然你打开天墟是为了杀我,但是宣业,我也很希望你能打开天墟。怎么样,很慷慨吧?”
雪还在下,落在这荒芜的黄沙之地显得有些诡异。但比起这个,无泽的这番话更像是天方夜谭。许一经有些担忧地看着师父,想说什么,又没开口。对于天墟,他实在是知之甚少,只在古书典籍上看到过名字,至于天墟在哪里,有什么用,他全都不知道。
“你想借天墟做什么?”裴顾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无泽幽幽笑着道:“当然是建一个新的仙州。”他说得像是建一个房子那样轻易。
“这仙州的规矩早该改了,众仙愚昧腐朽百年,早就不配为仙!待到仙州彻底塌毁,叫这世上再也没有仙!而我,将会建立一个新的仙州,届时我说谁是仙,谁就是仙!”
“宣业!”他猛地扭过头来,“你看!我的愿景,好是不好?”
他的神情似癫似狂,眼中蹿动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定定看着裴顾,仿佛渴切得到一份认同。裴顾望着他,平静道:“好在哪里?”
“哪里都好!比以前好!”无泽眯起眸子,走了过来,“宣业,你也上过斥仙台,难道你也认为,如今的仙州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沉默片刻,裴顾道:“我不知。”
“但是,仙州既毁,你建一个新的仙州,建来做什么?”
“做什么?”无泽眉眼间尽是得意,“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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