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贤唇角牵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浅笑:“他?自是忙于扫清首尾。听闻府中几个知晓旧事的老人皆被打发走了, 动作利落。看来,是决意将章顺德作那弃子了。”
楚南乔默然片刻,指尖轻敲光润的案面, 发出?笃笃清响。“章顺德能?居此位,未必肯坐以?待毙。”
“嗯,所见略同。”苏闻贤接口,眸色淡了淡,“狗急跳墙之理,人尽皆知。他手中,必捏着?些能?反噬的凭据,端看他有无胆量供出?了。”
他语气平静,似在言说他人之事,唯有捻着?流苏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泄露了心底并非全无波澜。
那个他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最擅权衡,此番,能?否再次安然脱身??若章顺德破釜沉舟,这江中之地,怕是要掀起不小风浪。
楚南乔将他这细微动作收入眼?底,未再多言,只起身?走了过去。
夜风自窗隙潜入,带着?凉意。
他停于苏闻贤身?侧,并未靠近,只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略显紧绷的肩畔。
那手带着?微凉,却抚平了苏闻贤有些纷乱的心绪。
苏闻贤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如释重负般,肩头微微松懈几分。
他抬手,覆上楚南乔的手背,掌心相贴,传来些许暖意。
“殿下,下臣……”他喉结微动,欲言又止。
“若想?去,便去罢。”楚南乔声线不高,清清冷冷,却有着?包容,仿佛早已洞悉他所有挣扎,“做你?想?做之事,无需多虑。”
苏闻贤蓦然抬头,撞入楚南乔深邃的眼?眸。
那其中并无探究算计,唯有一片沉静,还有几分信任。
“下臣……明?白了。”他深吸一气,似下定决心,站起身?来,“殿下,我去去便回。若晚归,不必等我。。”
他深深望了楚南乔一眼?,那目光复杂。旋即转身?,衣袂轻拂,身?影迅即没入书房外的夜色,脚步声渐行渐远。
州牧府书房内,苏霆昱对?着?一盏孤灯,眉峰紧锁。
窗外桂树影投于窗纸,随风摇曳,搅得人心绪不宁。
他正?思忖如何彻底了结章顺德这个隐患,忽闻窗外极轻一声“嗒”,似石子落瓦。
“何人?”他警觉沉声,手已按向案几暗格。
窗扇被无声推开,一道黑影利落滑入,落地悄然。烛光摇曳,照亮来者半张面容,俊美却无波无澜。
“闻贤,怎么是你??”苏霆昱,心中惊疑不定,身?体下意识后仰。
这多年不相往来的儿子,深夜以?此种方式现身?,绝非吉兆。
苏闻贤定定而立,声线平稳,仿若在陈述一件无关之事:“章顺德欲反水。他手中有你?等早年勾结、私分盐利之证据副本,最迟明?日,他便会将此事捅至太子驾前。”
字字砸在苏霆昱心头。他面色骤变,终究历经?风浪,强压惊骇,锐利目光锁紧苏闻贤:“你?如今不是效力太子吗?为何要来告之于我?若太子知道,怕是会怪罪于你?。”
苏闻贤侧首避开直视,望向墙上晃动的影,语气生硬:“苏府若倾覆,于我并无益处。树倒猢狲散,我岂能?不知。”
他微顿,声线沉下几分,带着?压抑的什么,“再者……母亲若在天有灵,亦不愿见苏家基业,毁于此。”
提及早逝生母,本淡去的痛楚回忆,如细针,刺得苏霆昱心口一抽。
苏霆昱浑身?一震,脸唇瓣翕动,似想?说些什么,却终只化作一声沉重叹息。
他不再多问,疾步至门边,摇响一枚小铜铃。一名黑衣人如鬼魅般从房梁上飘落现身?。
“影三,方才大公子的话,可听清楚了?”
影卫恭谨跪地颔首:“属下明白,请主上示下。”
“请大人识字卡带人,连同所有相关痕迹,尽数取回,处理干净,不可留患。若遇阻挠,你?当自知如何行事。”苏霆昱声线已复冷静,透着?杀伐决断。
“是。”影三领命,身?形一晃即逝。
苏霆昱这才转向苏闻贤,目光复杂:“东西我会料理干净。你?……冒险至此,这份情,为父记下了。”
苏闻贤冷嗤,唇角勾起讥诮弧度:“非为你?。”他扫过这奢华却冰冷的书房,“不过是不愿见这船沉得太过难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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