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天际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闷雷,惨白的电光撕裂铅灰色的天幕,映得陆渊脸色森寒可怖。
须臾,他转身大步离去,紫色官袍衣摆在空中刮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徐明紧跟上去,他不明白。
给夫人种下离蛊,用夫人的血做药引,这,不是早计划好的么?
相爷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阑院正堂,沉水香在鎏金博山炉中无声氤氲。
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一身深青缂丝锦袍,衬得她本就肃穆的面容更添几分刻骨的冷硬。
发髻纹丝不乱,仅簪一枚色泽沉敛的墨玉珠钗,那点幽光,是她身上唯一的华彩。
手指捻着一串乌木佛珠,缓慢地转动着,珠串相碰,发出细微而规律的轻响。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堂内的沉寂。
老夫人眼皮微抬,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疾步入内的陆渊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渊儿?这个时辰,你不在朝堂理事,怎会突然回府?”
陆渊的脚步在堂心顿住。
他朝老夫人方向草草一揖,目光却如鹰隼般直直刺向主位。
“她在哪?”
“嗒。”
老夫人捻动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那细微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她并未立刻回答,眼睑微垂,目光却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移向右后方。
那扇紧闭的木门。
无需言语,答案已昭然若揭。
陆渊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气,堂内的温度也随之降到了冰点。
他一步踏出,就要越过老夫人,走向那扇门。
“啪!”
老夫人手中的乌木佛珠被她重重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莫不是忘了?!这是早定好的,是你亲自点头应允的。”
“若不是她体质特殊,适合种下离蛊,她一个微末的商户女,怎能一跃成为相府夫人?”
“这是她该担起的责任,是她的命数,也是她存在的价值。”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缓。
“渊儿,你是陆氏盛兴的希望,是摄政天下的丞相。大业当前,岂能为了区区一个女子乱了心神?”
“这,不该是你!”
陆渊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是啊……
这本就是计划好的。
在离蛊种入她体内的那一刻,一切就已注定。
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容器,一个工具。
这一天迟早会来,不是今日,也会是明日。
这本就是他……亲手为她铺就的……路。
窗棂外透进来的光线,落在陆渊俊美的脸上,在他高挺的鼻梁处,划下一道锋利的线。
一边脸被照亮,令半边脸却隐在阴影里。
影影绰绰瞧不真切。
他眸色几度变幻,终是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了。又变回了那个清冷淡漠,深不可测的陆相。
仿佛方才的失态,不过是一场幻影。
他确实是着相了。
陆渊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去。
然而。
双脚却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死死捆缚,又像是被灌满了沉重的铅水,任凭他如何都抬不起分毫。
“我去里面看看。”就看看。
陆渊推开门进去。
屋内,光线昏暗。
几盏烛火在角落里摇曳,将人影拉扯得扭曲变形,投在墙壁上,仿佛幢幢鬼影。
陆渊一眼就瞧见了被绑在小榻上的明妩。
她的头无力地偏向一侧,散乱的乌发黏在汗湿的鬓角。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浓重的阴影,唇瓣毫无血色,干裂起皮。
整个人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即将破碎的玉人偶。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陆渊心脏骤然一缩。
不及理清那陌生的钝痛,便见秦太医手中小刀寒光一闪,刀尖正欲划向明妩腕间。
“住手。”
秦太医的手猛地一抖,刀尖险险停在半空,惊疑不定地看向陆渊。
躺在另一张榻上的齐蓝侧头看来,眼中飞快掠过一抹心虚,随即挤出温婉笑容。
“相爷,不用担心,我还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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