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
陆渊端坐在高头大马上。
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霸道地横在明妩的腰肢,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身后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像压在众人头顶的沉沉黑云。
明承业被陆渊浑身的气势骇到了,肥胖的身子猛地一颤,随即,又激动得脸色潮红。
这可是,自女儿嫁入相府后,这位权倾朝野的姑爷,第一次登门。
这是不是代表着……相爷对他明家的认可。
只一想到,以后他明家就可以依附在相爷这棵大树上。
明承业顾不得整理凌乱的衣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叩在青石板上。
“微臣拜见相爷。”
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
他虽无实职,但捐纳得了个开国男爵的虚衔,自称“微臣”,也是过得去的。
他身后一众明家子弟,管事,小厮,哗啦啦跪倒一片。人人额头抵地,屏息凝神,连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扰了的贵人。
陆渊居高临下,看都没看跪在地上的众人一眼,迟迟未叫起。
明承业额头渗出冷汗,心跳如鼓。
莫不是……明妩在相府惹下了滔天大祸?
这个孽女!
正欲惶恐请罪。
陆渊开口了:“起罢。”
明承业如蒙大赦,慌忙爬起身,腰身躬得极低,语气极尽谄媚。
“相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请相爷移步正厅歇息?”
他小心翼翼地侧身引路,姿态卑微至极。
陆渊并未推拒,抱着明妩,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明承业见状,心头狂喜,几乎要笑出声来,忙不迭地高声吩咐管家。
“快!速去备下最好的席面。用库房里珍藏的玉盘金盏……”
男人们要谈事,明妩则被送回了为她准备的院子。
自然不是她待字闺中时,住的那座偏僻冷清的旧居。
而是她嫁入相府后,明家特意为她,不,更准确地说,是为陆渊可能驾临而新建的华院。
这院子,明妩还是第一次来。
甫一进门,便被那满目的金碧辉煌,刺得几乎睁不开眼。
俗艳得像是暴发户的库房,毫无雅致可言,只透着一股子急功近利的铜臭和谄媚。
明家的一众妾室,庶女,旁支女眷得了消息,早已候在院内。
见明妩进来,慌忙上前行礼问安,姿态恭敬中带着小心翼翼的窥探。
与以前对明妩的态度截然不同。
但她们并未能停留太久,便被随后赶来的林氏不耐烦地轰出去了。
林氏今日穿了一身极为喜庆的绛红色牡丹锦缎裙,脸上更是堆满了夸张的笑容。
她现在可得意了,因为明妩这个女儿,她在明家可以说是几个妯娌中最得势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当初为女儿谋划了一门好夫婿。
她觉得这是她自己的功劳。
林氏好似完全忘记了,那日在相府,母女间的不愉快。
亲热地上前,一把拉住明妩的手,将她按在铺着厚厚锦垫的木椅上。
“阿娘的法子没错吧?”
林氏凑近明妩,压低了声音,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得意。
“我就说嘛,男人嘛,就没有不爱新鲜刺激的。你看,相爷这不就被你迷住了?都亲自送你回门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明妩:“??”
她哪只眼睛看出陆渊被她迷住了?他送她回明府,分明是疑心未消,还在审查她呢。
不过,明妩没有反驳。
她太了解林氏了。
一旦争论起来,林氏能喋喋不休,胡搅蛮缠到地老天荒。
今日逃跑功败垂成,身心俱疲,她实在提不起半分精神,在这浪费口舌。
只想求得片刻清净。
林氏却浑然不觉明妩的冷淡,疲惫。兀自沉浸在“计谋得逞”的兴奋里,噼里啪啦又是一通说教。
“……听阿娘的,回去后更要加把劲儿。好好伺候相爷,把他的心牢牢抓在手里。”
“这男人啊,心在你身上,什么好处没有?你爹的前程,你兄长的差事,咱们明家的门楣…”
“可都指望着你呢,你可千万不能……”
林氏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无非就是要明妩听话,好好抓牢相爷的心,好为明家多谋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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