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日头不知何时已隐入层云之后,天色暗沉下来。
灰蒙蒙的光线透过窗棂,映得她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真的是他。
母蛊,果真在他身上。
右手下意识地抓住左臂内侧。
只要这蛊一日未解,纵使她逃到天涯海角,也终究逃不出他的掌控。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难道真要认命,永远困在这金丝牢笼里,做他掌心无法挣脱的雀鸟?
不!
明妩猛地抬头。
只要尚存一线希望,她就绝不能放弃。
灵隐寺的善慧禅师既能识破此蛊,必定知晓解法。这个念头像是黑夜里一盏明灯,瞬间照亮了她。
明妩疾步走向房门,却在指尖触到门框时骤然顿住。
如今她连东院都出不去,谈何去城外的灵隐寺?
若去求陆渊......
想到书房外他那几乎要看穿她内心最隐秘心思的目光。
明妩生生打了个寒颤。
摇头,将这个选项划掉了。
胸口堵得厉害,像是塞满了湿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往下坠。
风拂过树梢,枝叶摇曳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张牙舞爪,仿佛是一只只无形的手,要将她拖入深渊。
四周一片黑暗,找不到一丝希望。
那她就真的只能一辈子呆在这牢笼里了,做那只任他亵玩的鸟雀吗?
噼啪!
烛台上,昏黄的灯芯猛地炸开一记火花,在渐暗的室内骤亮了一瞬,旋即又黯了下去。
那声脆响惊得明妩肩头微颤,却也像一道灵光劈开了她混沌的思绪。
她盯着那点将熄未熄的红星,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掠过脑海。
她出不去,但禅师可以请进来。
只是,要如何请?
是了,老夫人常年礼佛,与灵隐寺往来密切。
若能说动老夫人,以祈福讲经之名延请善慧禅师过府,岂不是最稳妥的法子?
明妩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快步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苍白却眼神清亮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既然天无绝人之路。
那她便要为自己,争出一条生路来。
”来人。将库房里那尊白玉观音请出来,仔细包好。本夫人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书房内。
陆渊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宣纸上洇开一小片阴影。
“她要去给母亲请安?”
他特意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就是不愿见她在母亲跟前受委屈。如今她倒主动要去。
笔杆在指间转了个圈。
一种微妙的不悦在心底蔓延,像是精心准备的庇护被人随手拂开。
侍立一旁的徐明,道:”听闻那尊白玉观音,原是齐姑娘赠予夫人的。”
老夫人向来偏帮齐蓝。这时夫人带着对方所赠之物前去。
这可不像是请安。
恐怕今日的梅院,有得热闹了。
陆渊唇角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将狼毫搁上笔山。
“让她去吧。”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让秦嬷嬷跟着。”
徐明垂首领命,心下明了。
相爷这是怕夫人斗不赢,派秦嬷嬷去给夫人撑腰呢。
”老奴奉相爷之命,随侍夫人前往。”
秦嬷嬷规矩地对着明妩行礼,一摆一眼挑不出一点错处。
明妩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面上却笑得温婉。
”有劳嬷嬷了。”
转身,唇角笑意倏然收敛。
他果然是不放心她。
派秦嬷嬷来,名为随侍,实为监视。是怕她在老夫人面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疑心她另有所图?
到了梅院,甫一踏入,便觉一股沉郁之气扑面而来。
夏日的梅树褪去冬春的繁华,墨绿叶片在枝头蓊郁成荫,将庭院笼罩在一片森然绿意中。
明妩垂眸敛目:“儿媳给母亲请安。”
老夫人端坐上首,闭目捻着佛珠,半晌才缓缓抬眼。
她目光在明妩身上停留片刻,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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