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带走,依府规严加惩处,一律发卖出府。”
“是。”
徐明挥手,早已候命的玄甲侍卫立刻涌入,如虎狼般将那些哭喊求饶的丫鬟仆妇小厮悉数堵住嘴。
毫不留情地拖走。
不过片刻,场中为之一空,只余下满地狼藉和让人窒息的死寂。
风卷着灰烬打着旋,掠过陆渊玄色的衣袍。
他垂眸,所有的注意力都回到了掌心那个小小的妆奁上。
焦黑的木匣在他修长的指间显得如此脆弱,仿佛稍一用力就会碎裂。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节分明的手指悬在锁扣上方。
连千军万马都不曾让他犹豫分毫,此刻,这小小的盒子却让他心生畏惧。
最终,他还是用指尖抵住那变形的金属,微一用力。
“咔哒。”
一声轻响,锁扣弹开。
陆渊呼吸一滞,指尖抵着盒盖,缓缓掀开。
里面果然是几封未封缄的书信。
真的是信。
他呼吸陡然沉重,伸出的指尖在空中顿了顿,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拿起最上面那封。
信封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称谓。
陆渊心头莫名一松。
或许,只是寻常家书。
紧绷的唇线微微放松,连拆信的动作都轻快了几分。
信纸展开。
只一眼,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那娟秀的笔迹他再熟悉不过,可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化作利剑,狠狠刺进他心口最柔软处。
薄薄的信纸在他指间剧烈颤抖,几乎承受不住那骤然施加的力道。
是她写给别的男人的情信。
原来她每次背对着他伏案书写,不是在斟酌药膳方子,而是在向另一个男人倾诉衷肠。
原来她那般珍重这个盒子,是因为她爱着别的男人。
“呵……”
一声极低的笑从他喉间溢出。
他猛地将匣中所有信笺尽数抓出,近乎粗暴地撕开火漆。
那些缠绵的思念,那些私密的分享,那些她从未向他展露过的,关于她与另一个男人的点滴……
从初入相府时絮叨的抱怨,到齐蓝出现后她字里行间难以掩饰的,庆幸。
她竟说,能摆脱他,是最高兴的事。
嘶——
信纸在他掌中化为碎片。
他松开手,碎片簌簌下落。
像下了一场猝不及防的雪,纷纷扬扬。地上那块焦黑的石头,转眼便被这”雪”覆了顶,白了头。
陆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骇人的猩红。
原来,她温顺的笑靥是假的。
原来,床笫间的热情是假的。
原来,那些为他精心调制药膳的日夜,也全是假的。
……
强烈的妒火像一条条毒蛇在他心腔里疯狂撕咬。
喉间猛地涌上腥甜,他紧咬牙关强行咽下,仍有一缕鲜血自唇角溢出,在他苍白如纸的脸上。
划开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相爷!”徐明惊呼着上前。
陆渊抬手止住他。
枉他堂堂丞相,执掌朝堂,俯瞰众生。却没想,有朝一日,竟栽在了一个弱女子手里。
真是……可笑至极。
四周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了所有声响,只留下震耳欲聋的寂静。
他站在那里,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见,整个人被抛入绝对的真空,唯有心口撕裂的痛,证明时间仍在流动。
陆渊缓缓抬起眼。
眼眶干涩得发烫,每一次眨动都像磨着粗糙的沙砾,发出几乎能听见的,滞涩的摩擦声。
灰蒙的天幕上,阴云滚滚。
狂风卷起烧得焦黑的残枝,发狠地抽打着断壁残垣。
陆渊的目光越过满地狼藉,落到那具覆着白布的尸体上。
奇异的是,方才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滔天恨意,在触及那抹刺眼的白时,竟都如潮水般退去。
留下的,是更深、更钝的痛,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而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已遗忘,或是从未在意的瞬间,此刻竟如刀戳石刻般,涌现出来。
她坐在窗前,一面细心地捡着药材。一面嘴里小声念叨:“今日药膳添了味甘草,不知相公会不会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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