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里,胡海庆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阴鸷。他的五官在阴影里扭曲,眉粗如山,双目漆黑,眼白几乎全然隐没。他抬起头,浑身散出的凶气滚滚,仿佛连神明都能吞噬。
黄灿喜却半步不退。她目光锋锐,语调沉稳,仿佛胸有成竹:
“和我合作。我只要钥匙。找到第二本后,你把你们金古寨的圣物交给我。至于你们金古寨的命运,我无意过问。”
“哼!”胡海庆冷笑,眼底寒光凛冽,直直瞪着黄灿喜,笑声在四野散去,
“黄灿喜,谁会信你?如果不是你,我们金古寨又怎会——”
“李仁达,”她骤然打断,神色不耐,唇间随意“啧”了一声,“少说废话,你吵得我心烦。”
李仁达面容狰狞,双目怒睁,手一挥,杀意扑面而来,恨不得当场将她撕碎。
却听她淡淡又抛出一句:“慢——着——”
她不紧不慢地再次打断,人皮书被她甩手掷下,“啪嗒”一声落在雪地里。书页被寒风呼得翻飞,晦涩古文如鬼语般游走雪间。
“你还想杀我?”她的语调带着讥讽,背影大剌剌地对着他,毫无防备,“你这文盲看得懂字吗?现在杀了我,等你拿到人皮书上下册后,又能如何?再花个几百年去钻研?到那时候,你的寨民,还来得及吗?”
胡海庆心中一震,震惊与狐疑翻涌成潮。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却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这人为何知晓如此之多!
黄灿喜仰头望着远山积雪,耐心已近极限,口中不紧不慢地拉长声调:“哎——唉、唉——”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像在催促,又像在戏弄。
胡海庆拳骨攥得咯吱作响,双眼怨毒得几乎要滴血,字字含恨:“黄灿喜,你最好别再耍花样!不然……就算你死,我也会把你的坟挖出来!”
“呵呵、”黄灿喜眯眼,唇角弯起一抹宠溺的笑,转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乖,该叫黄工。”
说完,她抬手利落地将布巾绕回头上,娴熟地卷起发丝,转身径直回到洞穴。
洞中火光摇曳,众人见她回来,齐声喊:“黄工。”
她淡淡颔首,将这一声应下,不再多言,径直走向洞穴深处。
在这不知多少次的循环里,她想起那天自己未曾做过的事——取下那枚瓦片。
这次,她将牛头骨下的黑瓦片取下。瓦片冰冷,钝角透过手套依旧扎得掌心生疼。她抿紧嘴唇,抬头望向那道三角孔洞,神色复杂,最终转身离去。
夜幕再次降临,他们依旧围在火堆旁,火光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余新还是那句沉沉的交代:“都去睡,不准醒。”
黄灿喜指尖摩挲着那枚瓦片,心绪起伏。她原以为这是黄平川与余新预设的祭祀环节,如今却愈发觉得,这或许只是余新,在藏地神话的耳濡目染中,凭借本能作出的行动判断。
——那如果,她不睡呢?
她悄然睁眼,看着其他人沉着脸,蜷缩起身躯闭目假寐。火堆渐渐低沉,暗红的火舌摇曳如濒死的心跳。她眼神空茫,想起ecs的大家,想起奶奶,想起那双白鞋……心绪一阵阵涌上,在某次眨眼间,无任何征兆地、沉沉睡去。
“咿呜呜——”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阴冷、怪异,她从未在人间听过。
她猛然睁眼,却发现四肢僵硬,身体动弹不得。她像一具死物,只能眼睁睁接受眼前的一切。
余新。
一米六五的成年人,双腿诡异地折叠在胸前,双手在空气中拼命拉扯,像是想通过一条看不见的脐带,攀爬去往另一个世界。
他满脸幸福,笑容几近虔诚满足。
“咿呜呜——”
火光照亮四周。杨米米与石峰脸上是惊恐,胡海庆却近乎狂喜。
而她呢?
杨米米的笔记里写,她是疲惫的。可此刻,她却分明感到一种发狂的喜悦。
她竟在感谢。
感谢余新的死亡。
她快疯了。竟然开始期待这个循环继续。
“咿呜呜——”
爬吧,余新,快爬、快点爬。
她心里喃喃,衷心希望下次见到他,是在六十七年后,而不是下一眼。
哈哈哈哈。
余新的呻吟在洞穴中回荡,低沉而悠长,竟宛若最温柔的摇篮曲。
她的眼皮沉重下垂,心与魂一同失重般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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