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喜趁混乱掂几下阿蓝,踉跄着往村口冲去。
她心脏跳得快要炸裂。脚下像是踩在无数软糯、湿滑的苔藓上,每一脚都换来“噗嗤、噗嗤”的回声。
待离村口越来越近,却隐约见到有一个矮小身影竖在地上。
那人静静地等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线条交织成网。如果按照繁复的程度来看,她显然是哈那村里最尊贵的人。
娘母、不对,男人怎么能称作娘母。
那本燃成灰烬的村史,说了一段造鬼的历史。
这个村子里曾经出现过鬼胎。为了驱逐着一不祥之兆。哈那村竟将本是村口的胎盘树,改为村内。
而那鬼胎,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在哪?
男人举着猎枪,“把那女人放下,你们也要死在这里。”
他的普通话流畅得近乎母语的程度。
话音刚落,“砰——!”
枪声在耳边炸开。
子弹擦过黄灿喜的衣角,带出一缕焦糊的布屑。
她的心脏几乎提到嗓子眼,却咬着牙,不愿在这节骨眼里认输。
在这里死,她就又要上一次周野的小本子!
男人脸色阴翳,眯着眼,像是发现了什么,将准头瞄准黄灿喜身后的阿蓝。
“砰”地又是一声。
第64章 两人才
子弹从猎枪的枪管中以迅雷之声脱出, 照着轨迹直袭而来。
黄灿喜咬牙,猛地一个侧身。子弹擦过阿蓝的头发, 发髻被热浪烫碎。刹那间,发丝四散,在空中化作一阵细密的黑雨。
她的心脏跳得厉害,几乎逼得唇色发白。
身后的阿蓝虽瘦,却毕竟是个活人。她怎能带着一个人逃脱枪口?千百种法子在脑海里闪过,却无一能两全。
还未想透,枪口又重新抬起。
“你这个怪胎!快滚出我们哈那村!”
黄灿喜闻言猛然一震。
身后的阿蓝仿佛从呆滞中被唤醒,却脱口而出一句又一句生涩的普通话咒骂。
那咒骂声不重, 却像直击持枪男人的神智。
他的手抖了, 弹轨开始凌乱, 子弹一颗颗描着两人的影子擦身而过。
“闭嘴!你这个村里的叛徒!”
黄灿喜满头大汗,心里竟还抽空感激——幸亏这俩哈那村人吵架还用普通话。
阿蓝:“就是因为你的祖先, 哈那村才变成这样!”
“母神才会被遗忘!”
男人脸色阴寒, “你这个不守族规的人,凭什么说这些话!”
又是一声枪响。
男人再按扳机,却发现弹尽。
他迅速抽出新的弹夹。就在那一瞬, 一阵风影掠过视野。黄灿喜不知何时已将阿蓝放下, 疾步逼近。
他吃惊猛退,尚未来得及举枪,便被迎面一拳打得脸几乎扭曲。
枪口“嗙”地一声空响,没有子弹,震得他虎口发麻,几乎脱手。
黄灿喜一个翻身,趁势踢飞猎枪,双手反扣, 将他死死压在泥地上。
男人拼死挣扎,几乎以命相搏。
“你到底是谁?!你这个外乡的汉人,凭什么来插手我们的事!”
“什么外乡的汉人,”黄灿喜冷声道,“你不也是汉族人吗?”
男人的脸色在一瞬间僵硬、塌陷。所有伪装都在此刻被戳破。
——哈那村的娘母,不仅不是女人,更不是黎族人。
他们一行人跟着导航误入这座无名山时,草草看到的那片村落废墟。
谁都不清楚以前这里住过谁,但从散落的瓦片与残砖推测,那或许是一批汉商遗民。
早在秦汉时期,便有成片汉族在海港聚居。而其中有一支商贾,遭遇水患,被潮水卷入山谷,最后在这无名山脚落脚。谁料深山密林之中,竟还藏着一座黎族的哈那村。
最初,他们山顶山脚各守一方。后来因土地与祭祀纷争,互起冲突,时合时分。可在漫长的岁月里,贸易、婚姻、疾病与信仰的流动,又让他们彼此交融。那座山腰间的野庙,便是在这样的分合里生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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