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来与融合之前,在被污染和遗忘之前,哈那村原本的守护神、原本引以为傲的巫、神、自然,究竟生于何处?
她在山中冒险,将一路捡来的神像,一尊尊摆进石窟:残缺的、破碎的、无人祭祀的。
十个、百个、千个。
那些神明的尸骸,就这样被她一一葬在野庙后的石窟里。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找不到那最初的源头,神明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这么多年来,阿蓝这行为竟无人发现。
“如果哈那村的娘母是你,我才不要和你有同一片纹面!”
阿蓝愤怒地咒骂着,趁着黄灿喜制住那男人的空隙,冲上去又踹了两脚。
纹面带来的红肿尚未退去,她的面容此刻几乎狰狞。
黄灿喜的心中乱成一团,她的身份尴尬而危险,她不过是一个迷路误入的外人。
就在此时,男人手腕忽然一闪,寒光掠过。
黄灿喜的心几乎同时缩成一点。她下意识一拽,将阿蓝往后拉开。
可那刀并非砍向她们,而是直直划向他自己的脖颈。
“噗——”
血珠如同风掠红雨,疾射而出,热辣且凌厉,瞬间洒满她的半边身。
那一刻,她几乎分不清是血还是雨。只觉滚烫如炭,腥味直冲喉口,带出一阵甜腻的痒意。
她怔怔地盯着。
那疯癫男人又抄起刀,低头往自己月夸下猛刺,一刀、两刀!
黄灿喜喉头一紧,胃里翻腾,只有心跳“咚——咚——”地撞着耳膜。
可那男人似乎嫌还不够。
他弯腰去抓石墩,血滑得几乎拿不稳。
“啪——!噗嗤——??——!”
黄灿喜猛地后退,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在泥里。
血水溅上她的鞋面,温得渗人。眼前天地翻滚,红与黑混成一团,一种荒谬的恐惧将她吸进去深渊。
直到那男人断气,仍在下意识地抬手,落下,机械地重复着那个动作。
胸腔里的空气像被抽空。她踉跄站起,喉头一阵干呕。
可就在她想转身时,身侧的阿蓝忽然弯腰,拾起那把刀,一声不吭,一刀又一刀地捅向男人的胸口。
黄灿喜呆立在原地,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那个她从始至终都忽略的事实……
第65章 这不是女娲
她去野庙的时候, 村子必然出了什么事。
阿蓝死过一次,又忽然复活。
而舒嘉文更是因此为转折, 从一开始挥拳要讨个公道的少年,变成了阿蓝坠河时也毫不担心。
开车的是舒嘉文,拉肚子的是舒嘉文,引他们上山的,还是这小子。
可他那点胆量,连夜路都不敢走,孤身追鬼的勇气又是从哪儿来的?
种种数来,原以为他是因为被周野一时收买, 才误入歧途。如今细想起来, 才发现不仅如此。
——舒嘉文认识周野, 不仅认识,还清楚周野能修改人生死的能力。
但他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她反复推想, 脑中一阵阵轰鸣。
自己在生死边缘挣扎, 且舒嘉文也在的时间点。只有她奶奶还在世、她因先天性心脏病住院手术的那段日子。
原来她与周野的相遇,比记忆更早;她欠周野的债,也比想象更深。
这认知如雷贯耳, 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心脏每一下跳动,都像敲锣打鼓似的。
热血翻涌,轰然作响,仿佛有千百条讨债的烟火自胸腔里噼啪炸开。
可还未来得及细想,更深的疑问便袭来。
她昨夜半梦半醒间,在室外看到阿蓝和舒嘉文在争执,舒嘉文走后,阿蓝却像在对某个人说话。
她起初以为阿蓝疯了。
阿蓝最后自言自语着什么, 她听不清,只记得那条河,黑得发亮。
此刻天地昏蒙,暮色如墨。
村口那棵曾经悬挂过胎盘的树早已枯死,虬曲的枝桠如骸骨般伸向漆黑的天空,枝干上镌刻的图腾却依然深刻入骨,根须在风中晃动,像是仍悬着无数未解的谜。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中轰鸣,一声,又一声,沉重如擂鼓。那些日复一日锤炼出的肌肉与力量,在这一刻竟显得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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