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我必须收集钥匙,我就在想,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事?”
“可鬼神的事,本来就是无解。”
“解释不了,就叫超自然;理解不了,就封成神话。我想破头也只会得到一个自我安慰却无从证实的答案。”
风吹过她发尾。她抬起眼,眼底黑得像块墨,让人心惊,
“可正因为无解,我反而明白了。也许人,才是其中最重要的那一环。”
“我由黄土而生,可神明,不也是从石头、河水、泥巴里爬出来的?”
一代又一代的黄灿喜,在时间里跌撞、奔走、死去又醒来。
从始至终需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救神明。
信仰不是天上掉下的,是人走出来的。
神明的诞生与衰亡从不是运数,是时代、是王朝、是芸芸众生的呼吸。
而她只是漫长历史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角色。
找钥匙,救神灵,走下一轮。
这道理想通了,她忽然轻笑出声。
红唇皓齿,笑得明媚,又危险得像把利刃。
眼底带着点坏心,可风吹乱发,却帮她遮去了尖锐,让她看起来几乎善良。
她伸手搭上沈河手臂,指尖顺着肌肉滑落,最终落在他的掌心,把那块缺口圆环塞进去。
“沈河。”
她眨眼,狡黠得像只狐狸,“你原名就叫沈河吗?”
她退一步,语气漫不经心,却带一点命运边缘的洒脱:
“你要真成仙了,百年后再遇见下一个‘黄灿喜’,替我跟她问声好。”
“好吗?”
沈河耳畔轰鸣。但很快他发现,那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胸腔里炸开的。像心脏撞在肋骨上,一声又一声。
他张着嘴,眉心越皱越紧。
他说不上哪里变了,只知道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人,早已在无数场生死中,默默蜕成了另一种东西。
他低头,看着手里那块玉石般的东西。细碎光芒透骨而入,他不过指尖触碰,背脊便一阵冰汗滑落。
“……你想做什么?”
黄灿喜:“不是你说的吗?我给你胚胎,你还我钥匙。”
沈河怔住。沉默片刻,他还是把瓦片递了过去,“还有东东——”
“东东就算了。”
她没等他说完便截断。将碎片们一块块汇拢,望着那块缺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的办法多半不靠谱。”
沈河收回失态,将胚胎放进衣服的内袋,并不反驳。
黄灿喜又问:“沈河,你原名就叫沈河吗?”
话音落下,沈河已恢复原样,“当真。”
——
四人在野庙前汇合。
何伯左看右看,见黄灿喜和沈河一脸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人草草交换了各自的经历,话没说几句,黄灿喜一句话甩出,眼刀随之而去。
舒嘉文被她那眼一划,连连惨叫,老实全招。
果然,正如她猜的那样,周野和舒嘉文早就认识。
舒嘉文竟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地当了这么多年二五仔。
他们顺着河道下山,这次没有再遇到任何阻碍。
山风寂静,整座山像是睡着了。几人一路无言,直到在山脚找到那辆熟悉的小车,才瞬间都松了口气。
车门一拉,手机接口一一插上,屏幕亮起光。
舒嘉文边插充电线,边翻自己兜里的东西,掏出一本破旧的本子。
“天,我怎么把他们的族谱带出来了?”
他嘟囔一句,正要往窗外一扔,电光火石间被黄灿喜伸手拦下。
她翻开一看,抱怨道,“怎么这么多人?”
纸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那些人早就死了。黎汉冲突之后,哈那村已走向尽头。
无脸神明让她善待它的信民,可它自己恐怕也不知道,那座村子其实早就消失。连哈那村的村民也不明白,自己早已死去。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书上记录的某段过去。
她被舒嘉文引去野庙的那会,周野来找过舒嘉文,舒嘉文也是因此知晓真相,于是一改态度。
车平稳地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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