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礼乌斯是个小国家,这里的房子都不高,点缀在葱郁的森林里,大片的居民区则围绕长河而建,他们管长河叫“迈轮”,生命之源,对茶礼乌斯来说,这的确是个贴切的称呼,从空中肉眼可见,长河养育了这里的所有,从人到树木。
格温的家在丛林深处,飞机无法进去,汽车也难以前行,弯弯曲曲的小土路上只有马车能载物,怪不得格温平日不说回来的事,新连为把飞机停到镇上,乡长为她们准备了随行物品,她们坐在马车上,晃晃悠悠地朝小村庄行去。
“她是我们这里的骄傲呢。”乡长说,他带着厚而高的帽子,脸上蒙着布,只有一双苍老的眼露出。
无数辆马车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整个林间小路叮叮当当地响着,鸟儿们可能一辈子都没在这片丛林里见过此种场景,全都呼啸着飞走了,大片的羽翼煽动着,偶有树叶被扫下。
人声却近乎没有,乡长的话说出口时,一切则更显得寂静。
“她是我们这片大陆的骄傲,她是个天才舞者。”新连为抱着格温,冷淡地开口。说话的时候,她把格温的手放在了业伽手里,随后紧紧握住两人的手。
“抚森的事是真的吗?他们因为她是个异乡人,就害她?”
“是真的,他们卑鄙、恶毒,受不了别人比他们更优秀。”
“你们是她的朋友吧,帝国不会为了一个女孩而打仗,只会为了打仗而打仗,她是个借口,跟帝国那许许多多个借口一样。你们不该来这里,这里也被帝国攻打过,死了好多人,牲畜都被宰了,我们恨帝国。”
“知道。”
“她也恨帝国。”
“她说过,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做朋友。”
“她的奶奶不愿意见你们,她说她的孩子不能被水葬,这孩子小时候说过,不想水葬。茶礼乌斯的葬礼是要经过死者或死者家属同意的,她不同意。”
“格温在医院说过,她同意。人的想法总是会变的,殿下是伟大的长河,伟大的迈轮,她是沿岸所有人的家属,她也说同意。”
“皇后殿下真的是河流吗?如果是抚森总统的女儿,那这次回去,就生死难料了。”乡长的目光看了眼业伽,礼节让他未多做停留。
新连为对他的守礼感到满意,她对这些格温的族人是充满了耐心的,并不介意他们说出难听的话来。
殿下的身份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殿下也不会随便在人面前展示神迹,所以他们的猜测是情有可原的。
“殿下是河流,也是帝国永远的皇后,没有人可以害死她。”
“茶礼乌斯是个小国家,如果皇后硬要将她水葬,我会去说服她的奶奶。”乡长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三人,同意了新连为的请求。
他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皇帝的命令是至高无上的,茶礼乌斯无法承受违背皇帝的后果。但他身为一个有温度的人,还是想要反抗一番。
“伦则耶尔小时候也不想水葬,他害怕尸体被人偷走。”业伽说。
乡长愣住了,伦则耶尔正是他的名字,他小时候强烈反对水葬,理由也正如皇后所说的。但他想到,这可能是皇后随口编的,这混迹于人群中的皇后,如果没有探查人心的本事,怎么能活到现在呢。
“伦则耶尔的哥哥多夫耶尔死后,伦则耶尔为了防止他被水葬,将他的尸体偷走,用枯叶烧掉了,过后他将骨灰撒进水里,跟其他人讲,他已经趁着夜色将哥哥水葬了。这的确是另一种形式的水葬。”
“皇后。”乡长看着业伽。
业伽也看着他:“迈轮觉得水葬并不是必要的,她欣赏伦则耶尔的做法,但也欣赏那些传统的水葬。如果格温是迈轮的朋友,公众会觉得,她必须进行水葬,因为她们是朋友,不管她的朋友是真的迈轮,还是假的迈轮,只要她承着迈轮的名,便应做迈轮该做的事。可迈轮平日不说话,如果说话,她会说,她不在乎水葬。死亡是一切的消散,埋到土里跟埋到水里是一样的。”
“皇后是说同意佩露露土葬?”
“是的。”业伽点头,“格温在病房跟我讲她要水葬,是怕她如果身为我的朋友,都不相信我是迈轮,都不愿意进行土葬,会给我惹来麻烦。她是个非常好的姑娘,但她是不必为河流委屈自己的。”
“殿下!格温已经知道殿下是真正的长河了,不是伪装,那时她还是说她想水葬!这才是格温的真实想法!让她水葬吧,让她进入长河中!我们是朋友啊,殿下也是我们的朋友,我死后也会在这里水葬的,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做朋友!”新连为跪倒在地,她一手抱着格温,一手探出去,维持着握业伽手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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