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但凡踏出这暖月阁,宁鸾必定会戴上那副冰冷生硬的鸾鸟面具。面具后的林公子,是坊间那个行事缜密,滴水不漏的坊市商人,常人在他面前,讨不到好处半分。
可自昨日,宁鸾以黑纱遮面夜行后,今日便未再带那碍事的银面。举手投足间,终于又有了昔日宁家小姐的灵动模样,让程慎之冰封的心绪,终于又活络起来。
“京州城外?那里可是发现了什么?”
宁鸾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自进宫以来,望春楼的暗线通过各种渠道递消息进来,程慎之未必不知情,可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始终默许此事。
这几日楼中传来的消息中,也只说一切如旧,并无异样,让她不必烦心,在宫中安心休养。可程慎之却说,京州城外有些异样,难道……
见宁鸾陷入沉思,程慎之这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你入宫前递来的密信中,曾详细告知了郊外那处村落的方位与蹊跷之处。朝廷当即派兵前往查探,不料那些伪装成农户的异族人似已察觉到了风声,待官兵抵达时,村落中早已人去屋空。”
宁鸾闻言,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她不急不缓地捧起手边茶盏,低头轻抿了一口。
而那边,程慎之继续说道:“待我们的兵马进村仔细搜查,才发现村里并非空无一人,而是还留下了三个人。”
留有三人?
宁鸾一愣,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皱着眉抬眼看向程慎之。这可不像是异族之人的惯常作风,即便真有人留下,也绝非寻常之辈。
“那留下的三人,并非是异族将士,而是三个京州孩童。他们并排坐在村尾一处破败茅屋前的土墙上,神情呆滞,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看起来也才六七岁,都穿着京州城外农户的惯穿的粗布衣袍,手脚冻得通红决裂。”
见宁鸾眉头越皱越紧,程慎之的声音舒缓几分:
“你应当也有所预料,这留下来的三个孩童并非疏忽,而是居心叵测的那部分异族有意为之。后来将孩子带回京州城中核对身份,发现他们正是半月前在坊市失踪的那几个孩子。”
“失踪的孩子?”宁鸾的声音里满是困惑。
程慎之知她心中疑云遍布,怕她担忧,便先温声安抚道:“三个孩子分属城中三家商户。当时领头的将领送他们回去时,据说那些孩子的父母都惊喜交加,像是没想到孩子还能回来。”
宁鸾的指尖无意识敲打着桌面,她喃喃自语:“异族人大费周章,将京州孩童带至郊外荒村安置,撤离时又特意留下他们……总不会只是为了试探朝廷是否心善,特意劳动你们跑这一趟吧?”
“自然不是。”
程慎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在村中发现这些孩童时,领头那位将军眼尖,察觉他们举手抬足间僵硬异常,衣袍下鼓鼓囊囊,似有异物,这才觉察了异样。仔细查验后才发现,他们贴身的中衣与腰腹间,竟密密麻麻捆满了土制炸药。”
“土制炸药?!”宁鸾的双眼瞪大,捧着的茶盏微微一晃,险些将茶水撒落出来,“这些异族,竟如此丧心病狂!”
“那些炸药虽做工粗劣,却分量十足,全部引爆后,足以摧垮半个村落。更险恶的是,引线就缠在孩童腕间。若有人贸然靠近,或他们动作稍大,火药便会瞬间引爆,让上前施救的官兵与他们同归于尽。”
尽管知道孩子们现已平安回到京州城中,可宁鸾听到这里,心里还是一紧,她下意识问到:
“后来呢?”
“后来,领队的将军恰好在北疆见过类似的阴毒手段,当即命人寻来沾湿的棉被,将孩童小心裹住,亲自上前用短刀割断了引线,将炸药尽数抛入了村口的深潭,这才化解了危机。”
程慎之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天光,声音里却添了几分寒意,“只是那些孩童被救下后,始终目光呆滞,一言不发。直到将士们为他们裹紧冬衣,扶上马背走出荒村,他们的眼中才渐渐有了神采。”
“也就是说,那些孩子或许并非自愿求死,而是被人操控,被迫做了这人身炸药?”
宁鸾缓缓摇头,她早知有些异族人手段狠辣,却也没想到竟能狠心至此。若任由其野心滋长,不管是蜀西还是南部,必将重陷烽火连天、生灵涂炭的境地。
程慎之说完,亦是沉默了片刻。他揣测这些孩童或许同样中了异族那诡异的催眠之术,只是眼下尚未也寻不出更多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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