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周遭的一切声音仿佛都褪去,他似乎又被回忆拽回到了被莫承川囚禁的日子。
那些无处不在的监视,突如其来的暴怒,毫无预兆的殴打……
内心深处的恐惧勒得他快要窒息,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双手交叉护住头,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刺猬。呼吸变得急促,眼前发黑,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短浅,眼前阵阵发黑。
他听见自己心脏疯狂跳动和牙齿不受控制咯咯打颤的声音,拼命地想从这种情绪中抽离,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徒劳无功。
青云躲在白羽背后没察觉异样,依旧探出脑袋和老太吐着舌头互骂,直到白羽整个人软绵绵地沿着柜台滑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停地痉挛颤抖,他们两个才同时愣住了,意识到事情完全脱离了掌控。
“我、我可没碰到他啊!大家都看见了,是他自己倒下来的!”老太太被白羽的反应吓住了,方才那副嚣张的劲顿时消失,慌慌张张地拉着老姐妹们撤退,连小板凳都忘了拿,跌跌撞撞地迅速逃离现场。
“白羽?白羽!你怎么了?!”青云这才发现不对劲,扑过去扶住地上蜷缩成一团,抖得不成样子的人。
怀里的白羽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像条搁浅的鱼一样艰难地喘息。青云吓得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手机,声音都带了哭腔:“撑住啊!我、我叫救护车!”
“药……口袋……”白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软绵绵地往口袋摸,却怎么也掏不出喷雾瓶来。
青云立刻反应过来,慌忙伸手进去摸索,很快掏出了那个救急的小喷雾剂,手抖得差点拿不住,赶紧对着白羽的口鼻用力按了两下。
药剂迅速起效,白羽像是终于从深水区被捞回岸上,猛地吸进一大口空气,紧接着开始大口大口贪婪地喘息,而冷汗早已将他后背的衣衫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白羽虚脱地在青云怀里大喘气,呼吸一点一点平稳下来,涣散的意识渐渐从混沌变得清明。
青云感觉到怀里的人不再那么僵硬,这才后怕地长吁出一口气。
他轻轻拍着白羽的背,声音里满是愧疚和后怕:“我的祖宗哎,你可吓死我了!白羽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早知道你这么怕那老太婆,我打死也不去惹她了!”
白羽摇了摇头,眼睛不自觉地向下飘去。
青云看着他惨白的脸,这才反应过来:“你这是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白羽缓过一点劲,慢慢从青云怀里坐直些,却反手用力抓住青云的手腕。
他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眼神里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青云,答应我,别把我生病的事告诉任何人,好不好?谁都别说。”
太多次因为这病被人厌恶,他后怕地担心在这个新的环境里,仍然逃不出被鄙夷歧视的命运。
“放心,我嘴严着呢!”青云赶紧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表情严肃地保证。
但担忧和好奇终究占了上风,他忍不住又问,“你这病怎么得的啊?太吓人了。”
“我……这是心病,”白羽垂下眼睛,避开视线,声音又轻又淡,不愿多说。
那些黑暗的记忆像沼泽,他不敢轻易触碰,只怕一旦开始,就会再次无法脱身,他只是模糊地解释:“容易应激而已,按时吃药就会好的。”
这句话他被说得很轻,像在说服自己,可又太过苍白无力。
他顿了顿,恍惚间,脑海里涌现出一句话:乖乖,要按时吃药啊,按时吃药才会好得快。
那位好心的保洁阿姨也说过同样的话,可心病哪有这么容易好?
可当初白羽竟真相信了,还真以为吃药就能好,可没想到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去,才迟钝的发现这不过是善意的谎言。
毕竟老话说得好,心病还得心药医。
这话漏洞太多,却对急得有些混乱的青云很管用。
青云心有余辜,忽然真诚地双手合十,许愿道:“保佑我们白羽能够健健康康,无病无忧。”
白羽怔怔地看着青云笨拙地向自己勾的精致小观音像念念有词,心里柔软地地方在青云每念一句的时候便被轻轻戳一下,一股酸涩的难过涌上鼻腔和眼眶,来势汹汹让他几乎承受不住。
短短半个月,青云就用他那种没心没肺的热情,蛮横地挤进白羽内心荒芜寂寥的世界,硬是填满了白羽心里那个名为“友情”的空洞,满得几乎要溢出来,要从眼眶溢出来。
怎么能这么好呢?怎么会有人愿意对一个浑身是刺,过往不堪的陌生人,付出这样毫无保留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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