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孤儿寡母哪有余钱去东西市哎,我儿读书不易,书简,笔墨,束脩,都要钱呐。我这做娘的起早贪黑,就为了我儿的好前程,好姻缘,结果一时粗心害了我儿,娘对不住你哎——”
“娘,您别这样,是儿无用,要是儿再有些本事,哪里会让您如此委屈……娘,咱们走吧,大不了等儿以后光宗耀祖,再回来与王家姑娘续前缘,也好过您把眼睛哭瞎。”
林骁发现这对母子一边卖可怜一边偷瞄她,明摆着想引她生恻隐之心,好把手里这件喜服让出来。
啧,凭甚,她凭甚让给这对心思不正的母子?他们要是诚心诚意来求,倒不是不能考虑,偏生一副要算计旁人善心,用道德把人绑架的样子,林骁才不让,让了不得憋屈死!
对,不让,绝不是在找借口穿喜服去见老婆,嗯,不是。
自欺欺人一番,林骁忽视那对母子的目光,干脆利落结了账,对老板道声谢后往外走。
在经过那对母子时,做儿子的推搡怂恿其母,做母亲的伸手想拦她,被林骁冷冷瞪了一眼。二人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偃旗息鼓。
走出铺子,手捧喜服的林骁唇角不知不觉微微上扬,连脚步都带了几分雀跃。
第205章
华灯初上, 青赤交辉,清风拂过,灯笼微晃, 那被留在灯笼上的比翼鸟仿佛活过来一般,扇动着唯一的羽翼, 转动着唯一的眼睛,注视来来往往不吝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
不知是否真有灵鸟自云霄之上飞掠而过, 带起一阵急风, 一个灯笼许是没有挂牢,正巧被强风赋予了自由, 悬空而落,本是要砸到人,幸而一把未出鞘的刀以迅雷之势钻入灯笼挂环, 再一挑一勾,那险些真要给土地添一抹赤色的灯笼顺理成章地到了持刀人的手中。
但见持刀人一身赤红喜服恍若流火, 宽袖淌风翩翩而舞, 其右手将刀连鞘潇洒利落地送回腰侧,左手托着灯笼,状似赤色比翼稳稳立于其掌心, 与喜服相衬的赤芒染红修长有劲的手, 一时竟让人分不清那赤芒是灼耀的火还是如注的血, 更让人不知该惊于此手之主的风姿卓越,还是该骇于其无意间泄露的脚踩血煞枯骨之气势。
好在免于被竹编灯笼砸头的姑娘第二眼见到的是恩人容貌,眉勒覆额, 剑眉不遮, 星眸清正,鼻梁高挺, 便是郎君不笑,也是光华难藏的秀玉之容。
被救的姑娘红了面庞,羞涩道谢。
“举手之劳,无须言谢。”微微低沉之声似浪花拍岸,又似冬日寂冷之夜低吟的风,蕴藏几分寂寥忧郁。
怎能不寂寥忧郁?
数个时辰未见老婆,“思妻”二字早已入骨,林骁刚开始穿着喜服还有点得意忘形,随着与老婆分开的时间越久,心里空落落之感越强烈,直到星月悬空之时,她已是心情郁郁,急切地想把老婆找到,然而这并非一件容易事。
一个半时辰前,黄昏之际,林骁离开客栈,在眼花缭乱的摊子中选了一个卖木雕的摊子,她猜老婆留线索肯定不会在那些她断不可能选择的摊子留,比如卖字画、猜灯谜、吟诗作对等对不善文者不大友好的摊子,并且老婆多半会选择一些她所熟悉之物当作指引。
这木雕摊子十之八.九有老婆所在何处的线索。
比翼节验情规矩是选中摊子之后先通过摊主的考验,再报上所寻之人的姓名,若是摊子有其留下的线索,摊主会根据考验的情况适当给出一定数目的假线索供寻人者挑选,不论挑中的线索是真是假,都不能挑选第二次,若是摊子没有所寻之人的线索,那就只能说明这对有情人略差几许默契。
木雕摊子的考验自是与木雕有关,摊主会提供处理好的木料与刻具,让接受考验之人比照着摊主给的样物雕刻,以木雕成形后与样物的相似程度与用时多少为评判标准,决定假线索的数目。
此时摊子前已有二三男子在费力雕刻,样物和节日相配,正是比翼鸟,做工精细,连羽毛都根根分明。林骁好奇地看了看这几人所刻之物,除了高矮胖瘦不一,颇具奇形怪状之“美”外,勉强算是与样物有一丝相似之处。
对此,她莫名有了一分优越感,起码她曾刻出一只“豺狼”和一只猫,且尚未忘记军中甄木匠所教授的雕刻技巧,虽说甄木匠可能不大想承认有她这么个几日之徒。
无声笑了下,她摒弃杂思,认真雕刻手中的木料,动作干脆利落,神色从容持重,似成竹在胸,与旁边满头大汗、手抖刀歪,时不时抓耳挠腮之人天差地别,引得摊主频频侧目,她犹是不骄不躁、不疾不徐,好似进入忘我之境界,眼中唯有刻具与木料。
两刻转眼即过,林骁撂下刻刀,满意地微勾唇角,将木雕递给摊主。
旁边几人见林骁率先刻成难免面露惊讶,在瞧见她的成品之后神色略显微妙。
摊主欲言又止,在林骁一本正经地询问“拙作如何”时,摊主止又欲言,道:“郎君甚为实诚,此作……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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