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你去吧。”大太太也想到了吧,刚刚闹了一场。白家让白亭西那混世小魔王上门抬走嫁妆,是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这亲戚就上门了。
不过,佛堂这种地方只有一个出口,至少白家是这样的,谢家也是这样的。
还是在门外遇上了。谢瑾轩脚步一顿,随即一声不吭,匆匆而去。
白瑞雪抬脚,迈过门槛。案上烛火通明,红烛滴泪,炉中线香冉冉,青烬如霜。
进门的女孩子规规矩矩给大太太请安。
“你这孩子。”大太太轻声念了句她的名字,寿珠儿,又念了句佛。
听她缓缓道明来意。
“你母亲却要给老太太上了坟后才会走。”大太太重新跪了下来,就在她身前的蒲团上,敲着木鱼接着做早课。
伴着嗒嗒有声的木鱼,她慢条斯理地接着说,“该说的,我都已经向你母亲说明。你也无需来菩萨跟前陪着我赎罪,你的心意菩萨知道了,请回吧。”
“菩萨自是以慈悲为怀,见不得众生受苦。我辈乃凡人,红尘里来去,七情难断。只为居士一句不知是戏言还是实情,而夜不能寐,胸闷欲狂。居士如何能置身事外,不闻不问。”
“戏言?”大太太手中的木鱼停了下来,并随之缓缓起身,睁眼看向身后的她,精光乍现,“出家人不打诳语。你的意思是,我在同你母亲说笑,拿我那未见天日可怜见的三辈人玩笑?”
白瑞雪一时哑然。
大太太顿了顿,又说,“亲上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谢家和白家结的不是一辈亲。若要按着族谱来,你唤我一声姑姑却也使得,远是远了些。”
说着,她拨弄念珠,语气见缓,“寿珠儿,既寿永昌,掌上明珠,白家这一支三辈传人是你不假。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我也只同你母亲说了,老太爷老太太那里要领的罪,我自会去领。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就在你自身参悟了。”
她那时刚满了十三岁,差一点就沦为妒妇,毒妇。争风吃醋在这样的人家不算什么,妨害子嗣则是家丑。
这门亲事,也是不得不退。
白瑞雪兀自请了一炷香,到菩萨跟前参拜。礼毕,便跪在了大太太身旁的蒲团上。
隔了一会儿,见她还跪着呢。大太太便也跪了下来,敲着木鱼接着做早课,“你还年轻,何苦这么执着。”
“今日是去大少奶奶家相看的好日子,本不该扫太太的雅兴。只是事及生死,又关乎家风,为防无妄之灾,还是尽早提点太太为好。”
大太太的脸庞随着微微低下的头而黯淡了下来,阴影遮着眉如青云。
“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不认。而太太既然能看出来,又自承同出一脉,我会的,太太自然都会,我不会的——”
顿了顿,才接着说,“如此一来,岂非人人可疑?一叶障目,敢问居士,七情难断,欲壑难填,到底是入了魔障,还是造的业障?菩萨面前,我俯仰无愧,问心也无愧。”说完这句话,白瑞雪这才起身告退,退了出去。
一而再的。
现在想来,也不是不委屈……司然哥哥说,“你真的是这么想?说起来,我也有嫌疑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一直沉默的她泪如雨下,怀疑入心,便看谁都有嫌疑。
但若只是她自己不当心呢。
一路舟车劳顿,人生地不熟的,兼之内宅人人侧目……而孕中敏感多心易怒。女孩子后来想到了,一开始就被她不识得几个大字的奶妈一语道破:
“——我琢磨着,都不用费心,她成不了气候。”
这就是真相。但就像她的不甘,谢家大太太一样心有不甘。
这却是后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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