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宁望着他温如其玉的面容,便失了强硬、乱了心曲。
她对自己无言。
“对不起。”和以前一样,季远凝先开了口,他只能说这三个字。这就是他的行事方式,即便她会伤心失望,倘若再来一遍,他依然这么选。
而这一次的对不起,和着他失血苍白的嘴唇与面颊,不免惊心动魄。
林宁看了眼包扎的纱布,顷刻就被殷红沁染,扪心自问,她还是会心惊肉跳,听到这声对不起,她还没发话,护士小姐抢先抱怨道:“这会知道说对不起,有问题就要及时按铃通知我们啊!”
季远凝只好笑笑,对着林宁皱眉挤眼,配合他无奈的面部表情,似乎在向她表达“你看我都落埋怨了,还不快来同情同情我”。
林宁哪里招架得住,她的怨气好像被他逗消散不少,又或者因为眼见伤口的血液咕咕流淌出来,顿时失了气恼。一个心硬的她对自己道,你怎么这么没用,他可是一而再破坏你的理想啊傻姑娘!另一个她就跳出来,替他告饶,算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晕乎,那两个自己不止在意识中拉扯,更似乎跳到眼前影响着她的行止,矛盾的她把手中帕子不断绞拧着。
莫五爷是人没到声先到,几步急匆匆从门外转来:“听说你的伤口崩裂了,要紧不?”
“蒙邢大哥你和五爷挂心了,我还好。”季远凝恢复平和对他们笑一笑。
这时病房出现几个人要把季远凝抬上医用推车,准备再推到手术室去。邢涛赶忙上前帮忙。
林宁则给推车让开了路。
“你……”季远凝的眼睛就粘在林宁身上,想对她说点什么,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林宁愣了愣,车从身边过的那刻,终于熬不过心气,腿不由自主地随着推车走着,邢涛就知道这姑娘还是心软舍不得的。
邢涛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医院那次。没想到时隔几年,他们夫妻情份变得如此浅薄,有句话叫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想想过去一切,只觉得很为他们遗憾。
车上邢涛的身子随车子晃晃悠悠,思绪亦然。很快听到司机的声音:邢先生到了,前面就是。他才凝神准备这场“战斗”。
他下车的时候,师爷看得真切。他有些失望,若是季远凝到来,这乱中取势的戏才是场好戏。来的却是邢涛,他先自己去了半分得胜的意趣。
邢涛可谓神枪手,下了车由几人护卫,举枪远远就“砰砰”两声正中大高个儿的后背,大高个儿登时人就软了下去,束缚住林宁的胳膊也没了气力。
“喂喂,你别死啊,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林宁趁他还有气息,赶紧问道。
“季爷……季爷……要对夫人你……赶尽杀绝……说你……绝……不能……不能……让你去……江……城……”大高个儿挣着最后一口气,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只能用她听见的声音说出这句遗言。
林宁俯下身听到这句话,没想到季远凝会对自己的怨懑如此深,都说千年修得共枕眠,枕边人早变得深恨自己,却还浑然不知。难道季远凝真要毁了自己?
大高个的话如同利刃划破一层千疮百孔未曾捅破的薄纱;更如一道闪电,把模糊不清的现实清清楚楚显现在自己眼前。
枉自己之前还为季远凝的安全担忧,她面上忽然笑起来,绵绵的绝望和失落从心底蔓延上来,沿着血脉一点点一枝枝浮在四肢百骸,无缝不入,竟然令她打个寒战。
傅石看林宁呆坐在地上,周遭的一切她似乎都不在乎了。他隐隐约约听见不能让她去江城的话。于是心疼上前唤道:“林小姐,别难过,我会陪你。你永远都是我傅石最好的朋友。”
菊蕊同样上前摇了摇林宁的手臂。林宁把头靠在菊蕊怀里,欲哭无泪。她心里为自己数年遭际不值,遇见他是自己的缘,也是自己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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