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正礼愣了下,指着自己说,给我?
张慧清重重点头。
陶正礼小心翼翼接过信封,读了起来,就这么短短两行字,他居然好像有点不懂这话的含义。
他没有反应过来,头有些蒙蒙的,手指按住了太阳穴。
张慧清在一旁看得明白,她提醒他道:“林宁她还活着,此刻就在季园。”
她还活着!还、活、着!
陶正礼满脑子都过着这句话,这消息猝不及防出现,他又惊又喜又惧又恨,酸甜苦辣咸一股脑涌上胸臆。
早上他才同父亲一起见了薛老爷,陶家特意送婚纱而来,坐在薛老爷的书房,薛老爷听说这部婚纱是陶家通过江城鼎鼎有名的万德商行从沪上拿到的定制限量款,到底是陶家掌权的大少爷成亲,说是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听起来挺盛大。
薛老爷的几位夫人都在传看婚纱。尤其是三房梅夫人细细摸着细腻得不能再细腻的纱,还缀着珍珠,她实在是爱不释手,很会来事,忙替薛明柳道了谢。
薛夫人冷眼旁观。她摸着纱的感觉却是相反,涩得不能再涩的心里,连触感都是涩的。这么靓丽矜贵,她没来由想到自己的婚礼,就这么简简单单抬到了薛家,转眼许多年。好也罢坏也罢,只怕好的也转变成坏的,而坏的部分只能更坏。
她甚至没有穿过一次象征圣洁的白色婚纱,看哪!盒子里还有长得曳地的白色头纱!
她越看越涩,越摸越滞,此时在这里带着说不出的滋味陪坐。可惜不是自己的,她只觉得有点绝望,再没有任何机会体会了。她的心空落落的,而梅夫人坐着正好,脸上绽开了大丽菊开花一般的笑容,忽然有股反胃的感觉,喉头不自觉有东西往上翻涌,她把纱匆匆递给右手边的薛家小夫人,自己捂着嘴巴快步疾走。
她带走了薛老爷的担心。薛老爷愉悦的心情顿时晴转阴,他喊过管家,吩咐快去请医生来给三夫人瞧病。薛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本来刚刚回转的心又一次重重扽了一下,三妹这是……怀孕了?
她不动声色望向薛老爷。她有敏锐的第六感,似乎他是知情的。她把目光投向薛老爷,不错眼望着他。他的面皮上的表情很奇异,也很微妙,含着期待的喜悦,含着对梅夫人身体的担忧……薛夫人是过来人,记起当时自己怀明柳时,他有着几乎一样的神情。
她是浮在海上的人,木筏子换了一个又一个,然而每当她选择好,手中的东西不是翻了就是沉了,什么也没有落着。
这不是最可悲的是什么?薛夫人盘算过,现在自己的境遇实在可怜。再回归到薛老爷身边,三房梅氏这么一举动,她什么希望都落了空。真是靠山山倒,靠人人没,她把自己抱紧,天气真冷,冷得沁骨。
果然薛老爷在陶家人走后,放了话,他说,现在三太太梅氏有孕,其他夫人休去打扰,一应用度单独支出,尤其是好吃好喝好玩的都紧着三房先用,这言辞之间,其他几位太太的同情眼光似有似无投向薛夫人。
薛夫人心里再清楚不过,就差把三房梅氏抬平妻了。她叹口气不得不从遐思中直面现实,想着想着不禁汗毛倒竖,自己的地位其实是小宝和明桦给的,小宝因为是单传,而明桦是因为有显赫的夫君,就这么现实。
可小宝遇难,明桦郁郁。不仅仅因为闵培元走马灯观花一样地在外有相好,更因为天门山的季先生,那个炙手可热的红人,偏偏和闵舵主不对付,薛家欠会费东窗事发后,闵培元自己不得不收敛些。
转眼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转到了三房梅氏身上。梅氏疯疯颠颠的女儿傻人傻福嫁入云城陶家当大少奶奶,自己身怀六甲就有一半的希望是男丁,这日子怎的越过越遂顺。
基于此红莺有着自己的忧虑。她一定是有心劝的自己这一句的,薛夫人心想。
红莺说,夫人,您在薛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只怕树倒猢狲散,您不计划到时候下人都会欺负到头上来,大门大户的下人们最是七窍玲珑心,见风使舵更是家常便饭,夫人您要想法子挽回这一切。
什么法子,我要是有办法就好了。薛夫人道。
其实您要对付的,并不同时是梅夫人和薛二小姐两个人。
这话怎么解释?薛夫人听了话,果然带着疑惑望着红莺。后者则附耳悉悉索索说了好些话,听得薛夫人拧着眉,问道,真的要这样做吗?
红莺点点头,道,夫人我跟您这么久,您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您心里太苦了。红莺好歹都愿意陪您面对。
好姑娘,可我还是得想一想。薛夫人拍了拍红莺的手,欣慰望向她。
丫鬟红莺知道薛夫人的个性,不再多言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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