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这一条定理,不仅适用于江湖,也同样适用于朝堂。
长夜漫漫,西风扫落叶。
西南王府之中,着一袭素雅长袍的温先生从书卷上抬头向窗外看了看,虽然庭院有灯笼烛火所照亮,但任然抵挡不住夜晚的侵袭,一眼望去,仍是昏沉沉的。
温先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长袖中伸手拿起一旁桌上的温酒,从书房内厅走到外厅,在外候着的那个藏锋阁锋士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恭声道:“先生。”
温先生点头致意,温言道:“你忙活你的,我也就是坐久了,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那锋士笑道:“先生莫要笑话我了,属下来当值大半年了,平素里也就替您跑跑腿打打杂之类的,哪有什么忙不忙的。”
温先生说道:“那,陪我这个老人家出去走走?”
“好嘞。”锋士马上将手中狼毫搭在砚台边的笔架上,转身出来。
那锋士慢慢的跟随着温先生的步子,与他一道在廊道中行走。
温先生将手中的温酒喝了一口,又深处左手在风中感受了一下子,拈起院里一点泥土,在指肚上捻了捻,淡然道:“西风紧,土气湿,阴云罩月,看来又要下雨了。”
身边锋士说道:“在属下家乡那边,父亲以前办农活的时候也用过与您类似的手法看过天色。”
温先生闻言,温言笑道:“那你们家的收成一定很不错。”
锋士闻言,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后来不久便遇上了兵乱。”
温先生不愿意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触及他的伤心事,于是将话锋转了转。说道:“你认为西蜀如今的世道,如何?”
锋士闻言,挠了挠头,有些难为情道:“这您可就难为属下了,世道好与不好,岂是属下这等才学鄙陋之人可以评说的。”
温先生淡然道:“你不要有什么拘束,今儿就当咱爷俩聊聊天,无关其他,但说无妨。”
锋士想了想,说道:“那属下可就说了,您随便听听。属下认为,如今这西蜀的世道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总觉得还不够好,以后在王爷的带领之下,还可以更好些。”
“白天郡主来,那些话你应该都听到了吧。”温先生说道。
锋士点了点头,道:“是。”
温先生说道:“即使明知道接下来的国战的始作俑者是王爷,你还坚信你刚才的话?”
锋士没有任何犹豫,坦然道:“先生,如果是作为一个普通百姓,我当然不希望战争,因为我的生活里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而已,一生但求个安稳,正因为不是普通百姓,所以才更加明白,战争无法避免,但既是如此,真正为了百姓的幸福而战的战争,值得。”
温先生没有说话,那锋士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哪里说错了,也开始沉默不言,只是慢慢的跟着身边这个被王爷视作亚父一般存在的王府第一谋士。
方才那锋士以两种身份阐明了他对战争的看法,或者说,对接下来可能一触即发的国战的看法。
温先生认同这个锋士的说法,天下兴亡,从古至今,说白了其实都是那些帝王家的事情,兴亡交替之间,唯有百姓苦。
出身寒门的温先生自年幼时起便开始于名山大川之间磨砺身心,于而立之年奋起而志于学,也曾投身公门,想将一身才学货与帝王家,但实在无法融入那大唐的官场,于是乎辞官归隐。
于五十岁再访名川之际巧遇鹿鸣山人师徒,结伴走三年,之后便踏上了西蜀第一谋士的道路。
在西南王府建造好的那一晚,陆倾川并没有与手下那些将军和谋士们一直畅饮,而是拿了两壶酒来找了他。
温先生至今都记得那一晚陆倾川略带醉意的面容上,再一次的露出了久违的年少不知事的气息,他的神色间掺杂着些许的迷茫和害怕,但并没有说话,温先生也没有开口,两人便就这么坐着喝酒。
往事都在西风里,万语尽在醇酒中。
只是在陆倾川彻底醉倒之前,问了温先生一句:“先生,我真的能够做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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