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未闻:“所以。料想齐寺大火事情才是昨日闹剧根源。”
柳溯:“廉牧想拿风魂作筹码,继续说服并拉拢古依娜。”
陆未闻:“再当着代表国主出面的蒹葭,与代表宗室利益的林苒和风尘公子,公然摊牌,继而将问题上升到家国层面。”
柳溯:“他有证据能证明风魂和齐寺大火真的有关吗。”
陆未闻:“据我所知,没有。”
柳溯不解道:“那廉牧又该如何说服古依娜等人信了他的话。”
陆未闻:“我相信,此刻已经去了光阖院的风尘公子,并非空手而去。所以古依娜等人是否相信廉牧不是关键,关键该是她们是否会相信风尘公子。”
话语间,白子落下。
众人在听完廉牧关于齐寺大火事件的还原之后,或持有疑虑,或放声大笑。廉牧望着此刻已经笑得人仰马翻的柳风尘,不解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愚蠢,且不自知!”柳风尘试图平复情绪,并继续道,“如今霜剑办事全凭主观臆断的吗?”
廉牧不解:“怎么就主观臆断了?”
柳风尘:“口说无凭,证据何在?”
廉牧愣了愣,转而问蒹葭:“蒹葭,先前齐寺大火的事情你负责的,你评评理,我说的这些有没有道理?!”
“……”听完廉牧分析后的蒹葭,沉默不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从廉牧的话语间体会到了这个男人对于夙国宗室浓烈的敌意,以及迫切的求认同之感。
蒹葭思量之时,柳风尘手握腰间「寸芒」的刀柄,愠怒道:“廉牧,做人不能忘本,如今的你依然是宗室的子弟!构陷宗室或许王法拿不下你,但是宗法足以毁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
立于柳风尘身旁的林苒冷笑着摇了摇头:“唉,得罪谁不好,竟然想着得罪宗室,旁人巴结宗室还来不及,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一旁的古依娜听罢,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蒹葭则在柳风尘与廉牧争吵起来,冷静的回顾起先前齐寺案件的些许细节。却听廉牧严肃道:“首先,我是夙国的子民,其次才是宗室子弟。”
柳风尘反而问古依娜道:“你信这个男人刚刚所说的一切吗?”
迟疑的古依娜看了一眼蒹葭。
事实上,古依娜并不清楚廉牧今天喊她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先前在这里的时候,她曾给了廉牧一巴掌。当时之所以会给廉牧一巴掌,其实是答应替廉牧隐瞒那天,他试图拉拢自己的这件事,并摆明了在他查清齐寺大火事件以前,拒绝与他合作。
而廉牧也为了能够得到古依娜的支持,并在那天之后认真翻查齐寺大火的事件,继而才有了昨日柳风魂被廉牧趁机拿下的事情发生。
眼下,若是廉牧想要当着她的面和宗室摊牌,继而换取她的支持,但凭刚刚廉牧所说的这些,恐怕并不能将她打动,更不肯定换来她的支持。
毕竟,古依娜虽然并不了解柳风魂,更却始终相信陆未闻。昨夜廉牧差孟简送给她的那封信上,话说了一半,并在结尾的时候提到古依娜想要知道的一切,将会在今天的曜阁八层军机处自有分晓。于是,古依娜今天带着诸多疑惑来到了这里。
古依娜沉思间,蒹葭站出来分析道:“这只是你的推论,而不是确切的证据,你可以持有怀疑并将柳风魂拿下,但是不能用这些猜测将柳风魂定罪。”
廉牧眉头一皱,转而看向古依娜,却听古依娜问道:“我与柳二公子近日偶有往来,依照目前我对他的了解,确实不觉得他像廉大统领口中这般十恶不赦,还请廉大统领彻查此事,不要错怪了一个好人。”
廉牧听罢,眉头一皱,心想:「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个都把矛头指向了我,难道我的判断错了嘛」面对众人的质疑,原本胸有成竹的廉牧,忽然失去了底气。
未等廉牧回应古依娜,柳风尘将林苒带来的文件放在了廉牧的桌上:“这是关于鹿呦的信息,除了先前寒甲司城北部提供的那些以外,还有宗室搜集到的相关罪证。当然,其中更是包含了当年「明光之变」的往事真相。”
柳风尘话音落下时,蒹葭随即立于廉牧身边,一旁的古依娜本想一同查看,但转念一想这似乎是夙国家事,遂不参与,并默默等待结果。
却见廉牧拆开密封,逐字逐句的起上面的内容,而林苒则在这时不知与柳风尘似语什么,令柳风尘咧起嘴角,笑而不言。
陆未闻的眼中,柳溯手中的黑子迟迟没有落下。他轻抿一口杯中茶水:“也不知廉牧在看见那些铁证之后,会作何感想。”
柳溯:“料想他不会完全理解宗室的良苦用心,但至少会明白其实宗室一直以来,其实并不是他所臆想的那般。”
陆未闻:“可以说昨日的闹剧,算是宗室最终在给他善后。”
柳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未闻:“他会领宗主的情吗?”
柳溯:“不会,但至少会拎清。”
陆未闻:“不知,在宗主的眼里,廉牧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柳溯:“他永远能够及时的看清楚形势,但是却也永远做不出对的事情。简而言之,八个字便可对他进行定论。”
陆未闻:“哪八个字。”
柳溯:“心怀家国,为政庸才。”
话语间,柳溯落下手中黑子。
此时的棋盘上,黑子暂优势于白子。
曜阁八层军机处,望着那些关于鹿呦的如山铁证,廉牧陷入了最为良久的沉默,蒹葭也在看完这些之后将部分情报与古依娜共享。却听柳风尘淡淡的问道:“所以,现在该抓谁,又该放谁,廉大统领清楚了吗?”
廉牧听罢,迟疑片刻,赶忙与柳风尘躬身作揖赔以不是。随后,林苒从廉牧的手中拿走了那些证据,并在廉牧的耳边小声道:“你所做的一切宗室都看在眼里。如今大敌当前,遂不与你计较,希望自今日起,廉大统领永远别忘记,自己也是宗室的一员这件事。”
未等廉牧回应,却听柳风尘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突然敬向一头雾水的古依娜:“忘了与将军自我介绍。在下柳风尘,柳氏长子。今日来时,家父曾托我转告古依娜将军,即日起飒部与赤焱武士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夙国宗室定会竭力相助。如今西霁千雷国入侵在即,国中动荡未平,正处存亡之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假如先前宗室有什么怠慢或是得罪的地方,还望将军不计前嫌,及时指出。”
“能得宗室允诺,何愁大事不成。”古依娜听罢,遂以东洲华族的礼仪躬身揖手道。对于宗室的这一突然态度转变,古依娜有些没有回过神。她不知道夙国的宗室这是在搞什么名堂,只好先客套着。
柳风尘回以揖手:“客气。”
“这杯酒我敬柳公子!”古依娜拿起桌上酒杯,与柳风尘一齐,满饮而尽。
这杯酒,虽然让古依娜和夙国宗室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些许,但是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化解古依娜对于宗室的不理解与警惕。不过,通过柳风尘的态度,古依娜大致了解到了夙国的宗室此刻的关注点究竟在哪里。
柳风尘与廉牧擦肩准备离去的时候,不忘与廉牧道:“有了这些证据,明光铠的平反,只是时间问题。先前,我答应的事情,今已经兑现,希望今日过后你我依然还是朋友,同时也顺便提醒廉大统领,别忘了不久前曾答应在下的那件事。”
廉牧:“这些事你早就知道是吗?”
柳风尘:“前面我就说了,你所做的一切,都逃不过宗室的眼睛。”
廉牧:“宗室到底在我的身边安插了多少耳目?”
柳风尘似笑非笑,拍了拍廉牧肩膀:“柳氏永远是夙国的柳氏。只要我柳氏执掌宗室话语权一天,就绝对不会看着夙国江河日下而置之不理。”
话语间,林苒举起酒杯,敬向此刻不知该作何反应的蒹葭:“这段时间都在忙鹿呦的案子,一直没有什么机会为你荣升霜剑亲卫司指挥使庆功,今日这杯我先干为敬!”
原本有些出神的蒹葭,随即举起最后的那杯酒与林苒一饮而尽。二人对饮间,却听柳风尘与众人道:“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诸位慢慢聊,风尘暂且先行一步,毕竟我那苦命的弟弟此刻还在冰牢里受苦,等着我搭救。”
廉牧突然问道:“需要我带路吗?”
柳风尘挥手:“不必,那里我熟。”
柳溯再次手执黑子的时候,陆未闻的目光已被棋盘上的棋局所吸引。事实上,他的思绪并不在这张棋盘的黑白纵横之间,而是飘远于在此刻的光阖院曜阁八层。
却听柳溯提醒道:“下棋的时候要专心,不然怎么输的你都不知道。”
陆未闻微微一笑:“其实,眼下棋盘上的胜负,对于晚辈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柳溯笑道:“这么说,棋盘外的胜负,已经在你的心中尽数了然?”
陆未闻揖手与柳溯:“承蒙宗主抬爱,夙国复兴有望。”
柳溯笑道:“这个你得感谢廉牧,而不是谢我。没有他的误打误撞,又怎会有如今的皆大欢喜。”
陆未闻:“此为天意。”
柳溯笑:“天意人定。”
话语间,黑子落下。
棋盘间的搏杀,黑子胜出。
陆未闻听罢,于沉思间颇有感触,遂再次举杯敬与柳溯,并恭敬道:“今日宗主教诲,晚辈定当铭记于心。”
柳溯挥袖,示意免了。
随后柳府的下人在他的鼓掌间呈上佳肴美味。沧桑的眼眸于此间转而凝望于庭院外的天幕之上。原本正在思量这盘棋为何落败的陆未闻,随即也顺着柳溯的目光,转眼于远方天幕。
鹅毛般的大雪,不知从何时起铺天盖地。朔风吹息间,紫叶风柳傲骨林立于霜雪间,发出飒飒的声响。少年人与老者的目光渐渐深邃。不经意间,陆未闻出神道:“这场雪,终究还是来了。”
柳溯淡淡问:“晚来骤雪,不易消停。”
陆未闻思量:“幸好,所有的是是非非,皆赶在了这场雪来临前,尘埃落定。”
柳溯的目光里略带些许忧心。
此刻的陆未闻眼中,「明月之盟」已经促成,而在柳溯看来,或有更大的危机将在不久之后来临。他不知道如今的这些年轻人能否肩负起夙国之兴亡,但似乎除此之外,已并无他法。片刻的沉默后,柳溯转而对陆未闻言道:“聊完这些,我们再谈谈别的事情好了。”
陆未闻听罢,不解的看着柳溯。
“关于柳氏,与宗室以及夙国往事。”
柳溯直视着陆未闻的眼睛,缓缓道,
“还有「点星双璧」,与你。”
……
光阖院曜阁八层,军机处。
廉牧并未与柳风尘一同前往冰牢,但是他却将自己的令牌给了柳风尘,以便于他能够自由出入。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表示信任,二来是表示歉意,虽然廉牧此刻心有不甘,但一想到无意中误打误撞促成了宗室,王室与飒部的正式结盟,也算是美事一桩。
眼下,古依娜望着廉牧,回想起先前的种种,不由得笑了起来:“所以,接下来该做什么。”
廉牧看了眼林苒,又看了眼蒹葭,一开始他想让蒹葭来决定,但仔细一想此刻他才是霜剑三司的大统领。或许是看出了廉牧心中的顾虑,于是蒹葭提醒廉牧道:“攘外必先安内。”
林苒随即举起手中的档案,并附和蒹葭道:“等你一声令下。”
在得到二人的支持后,廉牧转而对古依娜说:“即刻召集人马,拿下叛贼鹿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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