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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出北冥 095:步扬影之艰难的抉择(1 / 2)

当汪万里吩咐他去寻柴生火时,步扬影明白他们死期已近。

能重享温暖是不幸中的大幸,哪怕为时不长,他一边从枯木上砍伐枝条一边想。

白闪蹲坐着看他,沉静一如往昔。我死以后,他会为我哀嚎吗?就像步扬明坠树时的明天?步扬影不思量。

月亮从山的这边升起,太阳从山的那头落下,步扬影用打火石和小刀摩擦生火,好容易弄出一缕青烟。

火苗摇曳,在刮下的树皮和枯死干燥的松针上蔓延,汪万里走到他边。“含羞的新娘,”高大的大胡子将领轻声道,“如花的美貌。火的美,真让人击节赞叹。”

他不像是那种会谈论和新娘的男人。据步扬影所知,汪万里把一生都献给守夜人。他过女人?结过婚吗?问题难以出口,于是他只默默煽动火苗。当篝火熊熊,他摘下硬邦邦的手,温暖掌心,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叹,哪有比这更甜美的亲吻呢?暖意如熔化的黄油,在指尖扩散。

汪万里在火边席地盘腿而坐,摇曳的光亮照着他脸上坚毅的线条。从风声峡撤退的五个游骑兵只剩他们两人,终在霜雪之牙无垠的蓝灰荒野中亡命躲藏。

最初步扬影心存侥幸,希望侍从戴吉在峡口拦住野人,但猎沉寂片刻后又二度响起,那只老鹰再次出现,它张开雄伟的灰蓝翅膀翱翔在暮霭的天空。戴吉弯弓瞄准,鸟儿却在他放箭前飞出程。伊班啐口唾沫,低声咒骂狼灵和易形者。

之后这一天,他们至少两次看见那鹰,猎也一直在后的群山中回。一响高过一响,一声近似一声。等夜幕降临,汪万里吩咐伊班带上自己和侍从的马,沿来路向东朝燕北行的营地全速前进。其他人将为他引开追兵。“派步扬影去,”伊班劝阻,“他手敏捷,不逊于我。”

“步扬影另有任务。”

“他还是个孩子。”

“不,”汪万里道,“他是七国守护者的汉子。”

明月高升,伊班脱离团队,戴吉和他同行一段,再回头掩盖踪迹。三人奔西南而行。

他们夜兼程,加急赶路,睡卧马鞍,只是饮马时方才稍作休息,之后又前进。他们踏过光秃的岩石,穿行郁的松林和陈年的积雪,翻越冰脊,跨过无名的浅河。汪万里和戴吉不时折返去清扫踪迹,但只是白费功夫。他们一直被监视。每个清晨,每个黄昏,老鹰盘旋在山峰之巅,犹如长天中的一个点。

一次,当他们走过雪峰之间的低矮山脊时,野兽从巢里出来咆哮,离人们不足十码。尽管野兽憔悴而饥饿,但戴吉的母马还是惊慌失措,掀人落马,飞跑逃跑,等找到它,它已绊在陡坡上,摔断了腿。

那天,白闪饱餐一顿,汪万里则坚持要大家将马血混进燕麦,以增强体力。味道刺鼻的麦粥呛得步扬影难受,但他勉力为之。上路之前,他们各自从马尸上割下十几条生,剩下的都留给了饥饿的野兽。

两人同骑不可想像。戴吉自愿留下,奇袭追兵,他说或能在下地狱前拼掉几个。汪万里拒绝了。“如果说守护者中还有谁能独步穿越霜雪之地,那就是你,兄弟。马儿上不了的山你能上。回我们原来的营地去。把步扬影的见闻、以及他见闻的方式告诉燕北行。告诉他,古老的力量已经苏醒,他必须面对巨人、狼灵和更可怕的事物。告诉他,树眼再现。”

他回不去的。步扬影一边看着戴吉消失在大雪覆盖的山脊上,一边想。他如一只渺小的黑甲虫,爬附在起着涟漪的无垠白原中。

自那天起,每个夜晚都更趋凄冷,更趋孤单。

白闪不总在边,但从未离得太远。就算分开,步扬影也能感觉他的存在,对此深感欣慰。

汪万里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平只见他默默骑马,长长的灰辫子缓缓甩动,几个钟头也没一句交流,惟一的声音是马蹄在石上的轻踏和冷风的恸哭。

高山之上,风从未宁息。而今他常能无梦入眠:梦不到狼,梦不到兄弟,惟有空虚。诸神的诅咒之地,连造梦也没有空间,他告诉自己。

“你的剑可还锋利,步扬影?”透过闪烁的篝火,汪万里问。

“我的剑乃是前朝皇太子墨夷焱的遗物,甘铁生所铸。”

“你可还记得发下的誓言?”

“不敢或忘。”那是男子汉永生难泯的誓约。一旦出口,决无反悔。今世的命运由它主宰。

“那么和我一起复诵,步扬影。”

“是。”高悬的明月之下,两人的声音和为一体,白闪和群山是他们的见证。“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高墙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护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诵毕,天地间惟有火苗的噼啪和晚风的微叹。

步扬影切地舒展灼伤的手掌,誓词在脑海中不断回响,他向父亲的无名诸神祷告让自己勇敢赴死。快了,马儿到了体力透支的极限。步扬影知道,汪万里的马甚至连明天也熬不过。

篝火渐衰,暖意褪去。“火焰将灭,”汪万里说,“倘若流放处沦陷,天下的火将全部熄灭。”

步扬影无话可说。他点点头。

“我不怕死。”这只算半句谎话。

“事不像你想像的这么简单,步扬影。”

他不明白,“您什么意思?”

“等他们追上,你得投降。”

“投降?”他难以置信地眨眨眼。野人不拿这些被他们称为乌鸦的人当俘虏,落到他们手中只有死路一条,除非……“他们只留背誓者,只留逃兵。”

“这就是你将扮演的角色。”

“不,”他拼命摇头,“决不!我做不到。”

“你会的。这是命令。”

“命令?可是……”

“记住,我们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护者,只为维护王国安泰。你是不是守护者的汉子?”

“是。可是——”

“没有‘可是’,步扬影。只有是,或者否。”

步扬影直子。“是。”

“那么,听着,一旦被擒,你得主动去讨饶,就像当初那个女野人求你那样。他们会要你当面把黑斗篷砍成碎片,要你以父亲的坟墓之名发誓,永远唾弃和诅咒流放处的弟兄们和燕北行大人。不管要你做什么,都不准违抗,统统照办……但在心里,你要记得你是谁,记得你的誓言。与他们一起行军,与他们一起用餐,与他们一起作战,直到时机来临。你的任务是:观察。”

“观察什么?”步扬影道。

“我也不知道,”汪万里说,“你的狼看见他们在河河谷挖掘。在那片偏僻寒冷的荒原上,有什么值得寻找的东西呢?找到了吗?这就是你必须追寻的答案,在重回燕北行大人和兄弟们边之前,你必须弄清楚。记住,这是我的托付,步扬影。”

“我将不负所托。”步扬影勉强应道。“但……您会告诉他们真相,对吗?至少告诉燕北行?请您告诉他,我从未背弃自己的誓言。”

汪万里隔着火焰瞪视他,双眼深不可测。“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他。我发誓。”他朝火堆做个手势。“加点柴,多些温暖与光亮。”

步扬影跑去砍来更多枝条,将每根劈成两半,扔进火中。树木枯死已久,但在火中却重复苏醒,如获新生。根根木条旋转燃烧,放出黄、红、橙三色光芒,犹如一场烈火之舞。

“行,”汪万里突然说,“上马吧。”

“上马?”篝火之外一片乌黑,寒夜笼罩。“去哪儿?”

“回头。”汪万里骑上疲累的坐骑。“希望火光引他们往前追。来吧,兄弟。”

步扬影重新戴上手,拉起兜帽。

马儿不愿离开篝火。太阳已没,一轮残月撒下冰冷的银光,照耀在险恶的前路。他不知汪万里有什么打算,但或许还有机会,对此他衷心盼望。不管有什么理由,我都不要当背誓者。

他们谨慎行进,竭尽人马所能地沉默移动,跟随来时的足迹,直到两山间的隘口,一条覆冰的小溪从中流出。步扬影记得这个地方,落前曾在这里饮马。

“可惜,水开始结冰,”汪万里评论,“我本想顺溪走,但冰上会留下痕迹,暴露行踪。现在贴着山崖,前方半里处有个弯道可以隐蔽。”他骑进隘口。步扬影留恋地望了遥远的花火最后一眼,跟上前去。

他们骑得越远,两边的峭壁就压迫得越紧。月光下,溪流如缎带,指引他们直向源头。石岸上全是冰,但在细薄的硬壳下,步扬影听见潺潺水声。

此路曾发生山崩,一块巨大的落石横断中间,但他们的矮小犁马挤了过去。其后山壁愈加紧密陡峭,溪流延伸,直通一座曲折高耸的瀑布。雾气笼罩,如庞然冰兽的喘息,奔涌的流水在月光下发出银白的辉芒。步扬影沮丧地望着瀑布。死路一条。他和汪万里或许能爬上去,但马儿不行。没有马,他们徒步撑不久。

“动作快!”汪万里指令。骑在小马上的大个子朝瀑布飞驰,穿过水帘,消失无踪。他许久不曾出现,于是步扬影也夹紧坐骑,跟随前去。他的马竭力想逃,如注的冰水用结冻的拳头展开殴打,苦寒的震颤则让他无法呼吸。

接着便通过了。他浑湿透,不住发抖,但终究是过去了。

石缝极窄,难容通行,但过去之后,道路大开,地面变成柔软的沙地。飞沫在步扬影脸上上结冰。白闪怒气冲冲地穿过水帘,摇晃体,抖干毛皮,怀疑地嗅闻四周的黑暗,最后在石壁边抬腿撒尿。

汪万里已下马,步扬影也照办,“原来你知道这地方。”“有兄弟给我讲过追踪影子山猫穿越瀑布的故事,那时我比你还年轻。”他卸下马鞍,取走嚼子和缰绳,用手梳理坐骑茸茸的鬃毛。“这条道贯穿山脉核心。等到黎明,倘若他们未察觉,我们就上路。第一班我来值,兄弟。”语毕,汪万里背靠岩壁,坐在沙地,成为郁洞中一道模糊的黑影。

透过匆匆的流水声,步扬影听见钢铁与皮革摩擦的细微响动,汪万里已拔剑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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