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额外考核的消息在学院新生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侥幸通过初训的学员们现在个个神情紧张。
学院随即又颁布了一个解释,说上一场铁笼决斗,重点考核的是新学员的团队精神,而这一次攀登千丈崖,则会重点考核新学员们的毅力和勇气。并且说考核结束后,所有达标的学员都会有额外的奖励等云云。
话虽说得好听,但朱国平和贺大壮知道这消息后,都是脸色苍白。
谁也不知这千丈崖情况如何,但只听见千丈崖这个名字就知其必是一个险要艰苦之处。更何况听说去年那批新生也就是在此处进行的初训,结果损失了数十名学员。
在宿舍里,贺大壮不由埋怨苏鼎道:“鼎子,你不是说每年初训内容不一样么?”
苏鼎还没来得及回应,屋中的樊梨花双目一瞪,接话道:“怎么?怕了?”
大姐头发话了,谁也不敢再抱怨了,贺大壮讪笑着窘道:“怕?哪能呢!”
庄劲也有点紧张,低声问余可成道:“明日这考核怎么办?”
余可成沉吟了一下,问他:“学过攀岩吗?”
庄劲摇摇头,道:“我原来多胖呀,可搞不定那个。”
余可成在大学时,曾经是室内攀岩运动狂热爱好者,且成绩不错,因此明日的考核他倒不怵,反而很好奇这千丈崖究竟如何难。
攀岩的要点其实就是平衡重心,身体贴紧岩壁,且手足四点一定要保持三点不动,移动时重心转移,动作要连贯平缓,可不能慌乱。
余可成将这些要点向庄劲一一展示,说得头头是道。屋中其他人也被吸引了过来,连大姐头樊梨花都听得点首不已,每个人似乎都懂了。但余可成知道这不过是嘴上练兵,成不成明天就见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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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学院中军号响起,众学员急急忙忙来到操场。有数名校尉和蓝衣士兵在场中列阵队伍,依照宿舍号整成四个方队,前三个方阵都是一百名学员,最后则是从丙丁三十到五十的有大约七十名学员整成最后一个方队。
天色渐亮,学员们从翼城东门鱼贯而出。因为这次考核是徒手攀爬千丈崖,按照规定所有人不准携带兵器。
走出东门,只见外面是一望无际的一片旷野,没有树林,也没有村庄,但却有着数不清的滚木和垒石堆集在道路两旁。两侧皆有连绵不绝的士兵营寨,还有不少岗哨和远远的相互呼应的瞭望台,显然东门外这一大片区域是建灵城边军的一个驻营地。
余可成行走在队伍里感觉奇怪,眼之所望根本没有什么山峰峭壁,也不知这千丈崖在什么地方。这群新学员都对此感到奇怪,不由地互相交头结耳。
又走了一会,忽见前面的学员停住脚步,一阵骚动,且传出啧啧不绝的惊叹声。后面的学员不知缘由,纷纷向前挤,一时队形大乱,学员们呈扇形散开。
余可成他们小队也好奇向前跑,挤进人群向前看,只见在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天坑。
这个天坑前后左右足有数十公里宽,周围一圈是寸草不生。坑内云雾缭绕,黑呼呼得啥也看不见,只是感觉深不可测。
骤然看见这么一个大坑,所有人都连声称奇。有反应快的人就立刻联想到这千丈崖考核,不由咕哝道:“莫非这就是千丈崖,咱们的考核就是去爬这个坑?”
有人畏难胆怯了:“这怎么爬?黑呼呼的。”还有人出主意道:“丢个石头进去,看它有多深?”
就在有几个学员真的尝试去四处寻找石头,要测量大坑深度的时候,周边的几个校尉对他们厉声喝止。
其中有个校尉冲着还在坑边张望的学员喝道:“看什么看!都到那边的升降机去排队!”
顺着他的手势,余可成可以看见右侧不远的坑边立有八个巨大的铁盒子,从外表看上去都是锈迹斑斑,年代久远的样子。每个铁盒子下面铺有铁轨,一直通向大坑里面。
学员们皆都猜到这些大铁盒子估计就是校尉所提到的升降机了,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坑下。于是,大家都涌向铁盒子外站好队。
不一会儿,有数个蓝衣士兵拉开了铁盒子的门,里面空荡荡的,连个窗口也没有,只是四边壁上各镶着一盏昏暗的小灯。
校尉们开始分派学员进入这些个铁盒子,每个铁盒容纳最多五十名学员。
余可成他们小队都挤进了一个铁盒中,没有椅子坐,所有人都是人靠着人站立在一起。
一个校尉见他们这边铁盒子里的人数差不多了,就叫蓝衣士兵关上铁门。嘎吱嘎吱一阵刺耳的金属声,铁门被拉上后,“咣当”一声从外面反锁上了。
铁盒子里密不透光,只能借着壁上那几盏昏暗的黄光,学员们都有点紧张,也不知这铁盒子会怎样开进这坑里。
外面接连传来其它几个铁盒子关门落锁的声音,然后一个男子在外面吼道:“放绳,启动!”
话音一落,铁盒子就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与地上的铁轨连续碰撞,发出了难听刺耳的摩擦声。
余可成和庄劲面面相觑,此情此景竟让他们有种坐火车的感觉。不过,庄劲还是更准确的描述了一下,道:“这感觉就是火车中的闷罐车,在老电影里常见。”
在他们身边的樊梨花听着这俩人低声聊天,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火车是什么?”
余可成和庄劲都扶了一下额头,在这个异世界里,蒸气机都不能发明,要向她解释火车是什么,可就难了。
还没有等到他俩想出如何搪塞樊梨花的问话,余可成就感觉不对。初时,这铁盒子还是缓慢移动,但渐渐地速度是越来越快,与铁轨的摩擦声时不时尖锐刺耳,更糟糕的是铁盒子在行进中还不时与外面未明物相互碰撞,盒子里众人都一时失去了平衡,极艰难才能稳住身子,有些学员索性就坐在地板上,任它东摇西晃。
樊梨花也稳不住,只能一只手捸住余可成的手臂,另一只手按住了庄劲的肩膀,这才勉强立稳。余可成叹道:“这可不是什么闷罐车,分明是一辆过山车呀。”
铁盒子速度越来越快,并且有一种明显的下坠感。现在不仅仅是铁轨发出的摩擦声,整个铁盒子都发出嘎吱声和咚咚敲击声,仿佛它瞬间就会被击打得四分五裂。
庄劲龇牙咧嘴喊道:“这也不是过山车。它,它简直就是电梯,我X,是个失控的电梯!”
所有的学员都脸色苍白,有的故作镇定紧闭双眼,还有的被吓得哇哇怪叫。就这样以下坠的速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突然速度一缓,紧接着“砰”一声巨响,地板上坐着的数人被震地反弹了起来,大伙儿皆是震荡地七荤八素,双腿麻软,颤抖不已。这时,铁盒子停住了。
铁盒子不再运行后,学员们也慢慢回过神来。虽然这一路上都被颠簸地狼狈不堪,个个头昏脑胀,但余可成发现这个异世界里人的身体素质可真好,居然在经历如此恶劣旅程之下,无一人恶心作呕,上吐下泻。
停了一会儿后,有人从外面拉开了铁门,喝道:“到了!都出来吧!”
于是学员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出铁盒子。外面是一个齐整的平地,有日光透入,形成道道光斑。
余可成出来后四处张望,这里是一个硕大的钟乳石溶洞,远远地可以看见周围怪石突兀,石筝千姿百态,头顶上不时还会被滴落几丝泉水。
面对这么大一个溶洞,学员们都是惊叹不止,啧啧称奇。平台上有校尉和蓝衣士兵这时开始招呼学员,要他们列好队向前走。
沿着一个方向行不了多远,就顺利走出了溶洞。溶洞外面则是鸟语花香,绿树成荫,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大伙儿都没有想到这坑底竟然是如此美丽。
学员们在这绿树林里又行走了一会儿,就绕了出来。余可成就感觉眼前一亮,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座山峰极是雄威峻峭,山顶云雾弥漫也不知有多高,但底部甚宽,又笔直挺立,就像个大铁桶立在这谷底。山峰的峭壁上垂下无数蔓藤枯枝,有碗口粗的藤条,也有细如绳索的绿枝,从上到下将整个山体盖得严严实实。
此刻教官杨怀玉和侯松贤,以及几个学院的校尉就在山脚下等候。待学员们陆续从树林里都走出来后,杨怀玉和侯松贤向身边的一个校尉示意。那个人点头领会,上前一步,对学员们喊话道:“诸位学员,今日咱们的千丈崖考核就在此地。”
“考核也简单,诸位学员各自组队从这里攀登上峰顶既可,限时三个时辰,按时到达即有奖励,超时则有惩罚。”
“现在分发计时沙漏,各个小队派人上来领。”话完,另有一个校尉端着一个竹筐走上前。
余可成他们小队还是由苏鼎上前,去领了个小沙漏回来。
余可成接过这个沙漏查看,只见它外观呈锥形,有手指般大小,浑体透明,内中悬浮一个小球,有涓涓细沙缓缓流出。其材质既非玻璃也不是水晶,但制作却是很精细。
余可成心中啧啧称叹,又将它传给庄劲看,庄劲也是称奇,又递给其他人,都不知其材质,最后还是将这个沙漏交给樊梨花保管,毕竟大姐头可是他们小队的队长。
樊梨花当仁不让将沙漏收入怀中,大伙儿正在商量从何处开始向上攀时,李大迟带着他的小队走了过来。
“樊梨花,你们小队可敢与我们小队比赛,看谁先攀上去?”
“有何不敢?”樊梨花一向是不认输的主,正欲答应,余可成却笑着摆手上前,接过话头。
“大迟兄弟,这比赛还是算了吧。你看这千丈崖峰高路陡,咱们小队的本领有限,还是稳当点,只要能按时到,过了考核就可。你们小队自然本领高强,咱们甘败下风。”
李大迟万没想到余可成拒绝比赛,轻易就认输了,讥讽道:“怎么?认怂了?”
余可成哈哈一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学院校规第一条就是严禁学员私下斗勇逞强。千丈崖考核原本就不是看谁最快。咱可不能坏了规定,惹恼了杨教导可就不好了,是不是?”
余可成抬出学校规矩,大帽子一盖,李大迟无话可说。他向余可成瞪视一眼,对他同伙们道了声:“走!”转身离去。
他的小弟王横一脸蔑视,扔下句话:“一群怂包!”跟着他大哥摇摇摆摆也走了。
王横的话让樊梨花涨红了脸,怒视着余可成。余可成耸耸肩,对她道:“怎么?你想去和他比,证明自己不是怂包?”
这话把樊梨花噎得够呛,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有点生气道:“余可成,你胆子太小了!”
余可成满不在乎,嘻嘻一笑道:“多谢梨花姐夸奖!”
“你……”樊梨花简直哭笑不得。
余可成忽然正色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当有为也有所不为,人有不为也,而后方知其可以有为,狂者进取,故狷者有所不为,古人诚不欺我。”
樊梨花忽听余可成掏出一串古文,听得似懂非懂,感觉有道理但又觉得迂腐,不知如何应好,一时哑口无言。
庄劲呵呵笑着走到余可成身边,啪啪他的肩头,低声道:“行呀,橙子,你把‘怂’字描绘出了新境界。”
“彼此,彼此。”兄弟俩嘻皮笑脸。
其实除了樊梨花,小队中无人愿去与李大迟他们进行这个无谓的比赛。
朱国平也神密兮兮凑过来,对余可成道:“橙子兄弟做得对,刚才我瞅见有个助导校尉和李大迟在暗地里嘀咕了一阵,李大迟这才过来要求与我们比赛的。”
余可成倒没想过李大迟是受人指使的,问道:“那个助导是谁?”
朱国平道:“就是他的那个叫杜奇的表叔,刚才说话发放沙漏的那人。”
这次余可成和庄劲都纳闷了,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助导要针对他们。
余可成见李大迟他们是去东边,就领着众人走向西边山脚。苏鼎找到一个稍微平缓之处,准备就此上山。
攀爬之前,余可成让众人各寻一颗结实的蔓藤缠在腰间,作为保护,以防路滑失手。樊梨花见余可成说得有理,也寻了根细藤缠上。
一行人装束得当,皆奋起向上攀登。樊梨花灵力充沛,身轻体健,一马当先,领头带路。钱四通和季子越都是农户出身,攀山越岭乃日常之事,因此也不会落于人后。苏鼎虽也不善上攀山,但仗着体轻,身手还算过得去,也一步一步紧跟其后。小队中的困难户就是庄劲、贺大壮和朱国平三人了,但幸得有余可成在旁护航,一路照应提醒,这三人也勉强能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这一路的上爬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才纷纷爬过了山脚这一段笔直的绝壁。再向上的坡度就要稍缓些,只是一行人也慢慢地进入了山间环绕且永不消散的浓雾中。
余可成举目四望,四周皆是厚厚的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空间,连不远处樊梨花的身体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黑影子。
余可成正在考虑是否要招呼众人都靠拢一些,以免在雾中走失。忽听左边雾中传出季子越的一声惊呼:“啊……”
一行人担心季子越安危,立即都向他这边靠拢。余可成动作最快,拉着蔓藤荡过来,只见季子越呆呆站在一簇枯树丛边。
“子越,怎么了?”余可成一手抓住岩壁,固住身子问他道。
季子越见是余可成过来,回过神来,用手向那簇枯树丛中一指,道:“成哥,你看。”
只见这簇枯树依壁而生,灰色树杆足有碗口粗细,有不少残枝如刺刀一般耸立,状如鬼手,极是狰狞,但更可怖的是在其中一个残枝赫然挂着一具风干的尸体。
这具干尸的胸膛被残枝刺穿,如今已经皮肉无存,头颅上两只空洞的窟窿和张大的嘴,似乎表明其主人死前遭受巨大的痛苦。
凭着它的风干程度,余可成猜测这尸骸挂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其骸骨上仍然还残留着些灰色布条,这说明其主人生前应该也是与余可成他们一样,是建灵学院的学生。
“我听说有些学员在千丈崖考核时坠落,尸骨都没有找回来。”樊梨花这时也从石壁上游走了过来,一脸沉静在余可成耳边低语道。
余可成微微点首,他己经猜到这个答案,想在这茫茫大山中找到尸骸已经是难事,更何况把它要运出去。
其余几人这时过来见到尸骸,皆是无语,余可成叮嘱他们道:“估计这山峰越向上越困难,大家一定要步步小心。”
众人稍作休息,又重整棋鼓,接着向上爬。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石壁果真是越来越难爬。
这些石壁长年浸润在浓雾中,布满青苔,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全赖有蔓藤保护,但向上攀登可真是步履维艰,每个人都是万分小心。
就在这时,忽听见右边浓雾中远远传来一人惨叫,声音极其揪心,从上而下,最后消失在浓雾底部。余可成他们皆是心惊,知是某小队中有人坠落了,从这半山腰下坠落,可想而知,其生还机率几乎是零。
当大伙儿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左边浓雾忽又传出两人惨叫,皆是混合着从石壁上滑落的声音,这一次让贴在石壁上的学员们个个皆是胆战心寒,呼吸紧促。
余可成深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每一步都更加小心,同时低声招呼小队切莫受干扰,踏稳了再慢慢向上爬。
众人又向上爬了一盏茶的时间,余可成感觉头顶上有一截蔓藤飞落下来,他忙侧身闪过。几乎也就在同时,走在前面的樊梨花突然重心不稳,向下滑落,她腰间的细藤与手中握着的粗藤居然同时断落。
落在她身后不远的余可成忙用肩膀抵住她的脚,樊梨花也趁这一缓冲,稳住了身子,双手扣住一块凸起的岩石。
樊梨花神情愤怒,回首对余可成道:“上面有人捣乱,割断了蔓藤!”
话音还未落,十几根碗口粗的藤条纷纷下落,余可成忙向周围的人提醒道:“抓紧石缝。”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腰间缠着的细藤一松,长长的藤条从顶上飞落。余可成单手抓住断口,果然是被人用利刃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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