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南正受困于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急匆匆地闯进来。
“阿远!阿远!”
来人朝着屋子里大声疾呼。
小段同学连忙从树上一骨碌跳下来,站在那人前面,“爷爷,你怎么回来了。”
丰南这才看清来人原是段老爷子,十几年前他腿脚不像未来那么不利索,着急地从门外面闯进来。
丰南还没有来得及跟段老爷子打招呼,他就急匆匆地抓着段程也问,“你爸呢?”
“跟往常一样去店里了,怎么了爷爷?”
“快,让你爸去汪家狗场,把店里帮忙的人都叫上,你小叔出事了。”
“什么!”小段同学一听,当下立刻反应过来,一回头就朝着段远开的店铺的方向跑去。
段老爷子说完这个消息之后,又转头快步走出院子。
短短半分钟内,院子里就只剩下丰南一个人了。
她在脑海中回忆了很多遍,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一段的记忆。
未来的她没有听段程也说过,段绅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她虽知道这是梦境,却也发现了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事件其实就是过去事件的再一次重复。
好奇心驱使她跟上已经走远的段老爷子,打算跟在后面看看。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段老爷子腿脚很快,丰南跟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是跟上了。
他走进一个用铁栅栏焊在一起的门,外圈被油漆刷的红红的,周围没什么人气。
丰南正要跟上去,一辆黑色的轿车超过她在院门口停了下来。
从车子里下来好大一堆人,其中就包括了段远。
他们手里都拿着长短不一的棍子,脸上神色紧张,来势汹汹的样子。
丰南看到那帮人陆陆续续都走完了才松了一口气,总归没有看到段程也跟来。
段绅惹出的断然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平日里与人和善、谈吐风雅的段远怎么会带着一帮人冲到这汪家来要人。
这种场面,小朋友看到,实在是影响不好。
丰南偷摸溜了进去。
她躲在箩筐后面小心地往里看,才发现这是个很大的狗场。
院子里有几只黑色的大狗,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到一个成年人的腰那般高。
几只都面露獠牙地流着哈喇子,跟家养温顺的宠物狗完全不是同个级别的。
那被人用大粗铁链子拴起来的狗正面目狰狞地冲着她咆哮,好似早就发现了她躲在箩筐和稻草剁后面的事实。
只是一时间冲进去的人太多,那管狗的人以为狗吠是因为冲进来的一拨人,就没有注意到躲在遮挡物后面的她。
丰南看到段远带着的那帮人刚冲到院子里,就被那几只凶恶的大狗盯着。
拴狗的人有意把绳索放的宽松些,那狗就差贴面过来吠叫,哪怕是拿着木棍,一般人都不敢上前。
段老爷子却完全没把那几只恶狗放在眼里,迈开步子就要朝屋子里面进去。
段远忙拉住他。
“爸,汪田的狗,养起来就是用来咬人的,您赤手空拳的,不能进去啊!”
说罢,拉着段老爷子就要往自己的身后护着。
段老爷子用手把挡在他前面的人拨弄开:“你弟弟在里面,去晚了就没命了。”
他看了看那几只面露凶光的狗,“无论怎么样,今天谁也别想阻拦我,进这个门把阿绅接出来。”
段老爷子毅然决然地往前走,在外面冲着屋子里喊。
“汪田,你不是要跟我段某人算算账吗?我如今来了,你只放狗不露面,这就是你汪家人的待客之道吗?”
里面的人仍旧没反应。
段老爷子又往前走了几步。
“爸!”
段远在后面欲阻拦却被段老爷子撵了下去。
“阿远,这件事情,跟你无关。”
段老爷子只是保持着孑然傲骨,说的话中气十足。
“守好于怀,做好本分之事。”
那几只狗见到来人,疯了一样地想要挣脱锁链,后腿蓄力,前腿一蹬,借力站起来比段老爷子还高半个头。
这样的场景太过真实,丰南都已经分不清是梦境还是事实。
那黑狗一张嘴,似乎都能扯去人的半个头颅。
只要段老爷子再上前半步,那最靠近它的那只狗,它锋利的獠牙和有力的下颌肌肉,就能生生将人撕成碎片。
丰南不敢再往下看了。
段老爷子的半个步子,已经踏了出去。
仅仅是那半公分的距离。
只听得有人大呵斥了一声,“退下!”
那院子里就爆发了一阵凄厉的狗叫声,响彻云霄不绝于耳。
丰南再睁眼看的时候,那最凶的黑狗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架势,只是缩在地上一颤一颤的,那凄厉的嗓音已经变成无力的呜咽声。
站在那院子门口的,是一个穿着夹克衫的男人,他斜斜地叼着根烟,手上攥着根钢管,钢管上竟然全是血。
丰南看了一眼那倒在血泊里的黑狗。
原是一根用了一个男人十成力的钢管,就足够让一只猛如野兽的恶犬,当即被活活打死。
他把那血迹揩在一旁一个妖艳的女人的裙身臀部周围。
那紧身的白色裙子上,立刻就是一抹刺眼的红。
那女人毫无面色的容忍他。
他叼着烟笑着,“我养的狗吓着段老爷子了,你瞧,我二话不说都处理了。”
他反手把嘴里的香烟用指缝衔出来,吐着烟圈问段老爷子。
“那段家养的狗今天咬了我一口,段老爷子是不是也应该清理门户了。”
说罢,院子里就被扔出来一个人。
那人被打的鼻青脸肿,丰南辨认了好一会,才发现那个人是段绅。
“我倒是想看看,段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就凭着条狗,也敢到我面前来耍花招?”
汪田拿着那根钢管指着段绅的背。
“阿绅。”段老爷子没有低头,“给汪老板道歉。”
“凭什么!”段绅虽然受了不少苦挨了不少拳打脚踢,他没什么起来的力气,但仍然咬紧牙关,“我不道歉,我没错。”
“啧啧啧。”汪田绕着段绅走了一圈,背着手起身对段老爷子说,“老爷子,你养的狗,不听话啊?”
“汪老板。”段老爷子提高了嗓音,“阿绅是我儿子,不是什么我的狗。”
“是吗?”汪田用手指头抠了抠自己的耳廓,“那我怎么听说,这是你在哪个巷子口捡来的?”
“谁会把捡来的东西当儿子啊,捡来的东西,那叫垃圾。”
“试问谁会把一个没用的东西捡回家呢?”汪田蹲下来拍拍段绅的脸,“他的用处就是来骗我?”
“说什么会把于怀表业的设计稿给我,结果给我一堆废纸,亏我在码头行了多少方便帮着出了多少货。”
“段老爷子,我知道你们段家从上到下都是有手段、性情刚烈的人,我汪某人做生意,讲究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敬重你们一家是手艺人,咱两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你儿子允诺我的东西没给我,却贪了我这么大的便宜,这成了我一桩心事,我晚上实在是睡不着。”
“你也知道,我汪田小心眼,没办法,只能把你们段家都叫过来好好聊聊。”
“哟,怎么的。”汪田朝着人群中探了头,“段小少爷没一起跟着来啊,可惜了,多么生动的课堂。”
他插着腰连连摇头,做可惜状。
段远上前一步解释道,“汪老板,是我没有看好我弟弟,才让他闯了大祸,码头上出的货,我会如数奉还,还会按照我们的获利的两倍赔偿给汪老板,还望汪老板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弟弟计较。”
“段先生真会避重就轻呢?你弟弟说的,可不是什么赔偿,你弟弟说的,可是段家的设计稿呢!”
汪田指了指地上的人。
“要真想跟我汪某人道歉,拿设计稿出来赔,还算是有点诚意。”
周围突然变的很安静。
丰南知道,那些设计稿对段家来说有多重要。
那是源头活水,是生意趋势之根本。
若是给了,祖辈的积累就成为了给他人做嫁衣的牺牲品。
段家和于怀表业,再无明日。
段绅趴在地上,笑的冷冷的,眼白在他脏兮兮的脸上尤为明显,“你都说了我是段家的狗,他们怎么会为了救一条狗,把商业机密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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