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愤怒在一瞬间被冻住。
裴知意僵立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绿蚁和如此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好一会儿,这才哑声道,“为什么?为什么犯错的是我,挨打的却是她们,这不公平。”
“你是主,她们是仆,主子犯错仆人连坐,这便是宫里的公平。”赵承基表情冰冷一如冰塑,“这些你本该早就学会,是本宫待你太过优容,这才纵得你越发放肆!”
顿了顿,他又冷笑一声,“你既要公平,那此番就跟着一并受罚,你且候着吧。”
语罢再不看裴知意一眼,他转过身就大步离开。
裴知意呆呆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果然是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啊,高兴的时候你做什么都可以“优容”,不高兴了那就是“越发放肆”,惩罚是说来就来。
那么无情,那么冷酷,就好像往日的温情都只是在演戏。
果然就像黎承徽说的,她于他只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小玩意罢了,喜怒全不由己。
真是太可笑了。
裴知意扯了扯嘴角想要笑,眼中却当先落下了泪。
回到紫云轩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绿蚁红泥早已经被送了回来,模样看上去特别的凄惨,臀部位置的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
裴知意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抖着手想要触碰,却又怕碰疼了她们。
绿蚁见状勉强挤出一抹笑,安慰道:“没事的,主子,只是看着严重,不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
衣服都被血染红了,光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裴知意红着眼眶,反复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定下了心神,扬声吩咐唤医女来。
不能慌,她在心中暗暗给自己鼓劲,爹爹说了,情况越是不好就越要镇定下来,错乱中是最容易出错的,这个时候可容不得她再犯错了。
喜儿听见她的吩咐,忙不迭答应了一声。
只是嘴里答应的快,心里却止不住的担忧。
主子回来时的表情可不好,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也不知出了什么事。绿蚁和红泥那俩丫头就更糟糕了,竖着出的门,却是横着被人抬了回来,当时可吓了他一大跳。
这不,外头都已经有好几拨小宫人,在探头探脑的打听了。
好在事情总算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虽然一般情况下受罚的宫人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去延医问药,但想来自家主子还是有几分脸面在的,送主子回来的和公公睁只眼闭只眼放了他出去,倒并未阻止他。
清河很快也客气的告退了。
裴知意并未搭理他,显然是心中有气。
清河犹豫了一点,还是提点了她一句,“今日之事确实是你不该,你一个姑娘家青天白日的湿身出现,实在有损清誉,殿下也是……”
可惜没等他说完,就被裴知意冷冷打断:“清河公公慢走,我就不送了!”
清河只得悻悻离开。
约莫一刻钟左右,金杜儿就提着个药香过来了,喜儿很有眼力见的打来了温水,以便金杜儿替绿蚁红泥她俩把伤口清理干净。
裴知意帮不上忙,只能巴巴的杵在一旁瞅着,那样子瞧着倒有些可怜巴巴。
金杜儿替绿蚁红泥检查完伤口后,便好心的安慰了她一句,“虽看着可怕,但万幸没伤着骨头,不妨碍行走,平日里只小心些别沾水别碰着就行了。”
“衣服都染红了还叫万幸?”裴知意怀疑地看她。
金杜儿好脾气的笑了笑,“皮肉伤罢了,每天按时上药,很快就会痊愈。”
见她说的笃定,裴知意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待喜儿将金杜儿送出门,她特地搬了个圆凳,在两人的塌旁坐了下来。
其实她坐在这也不能做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点罢了。
红泥就笑着劝她,“我们真没事了,主子,您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明儿个我们俩就又生龙活虎了,到时候就又能伺候您了。”
裴知意笑不出来,闻言忙不迭道:“你们还是歇着吧,我用不着你们两个伺候。”
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站起了身,“对了,咱们午膳可都还没用呢,你们应该饿坏了吧?我这就叫喜儿去膳房取午膳来!”
红泥下意识就要阻止,可不待她开口,裴知意就快步出去了。
午膳其实早就取来了,是喜儿亲自去拿的,只是搁得有点久,早就冷了。万幸这天儿热的厉害,冷食下肚倒也不碍着什么。
裴知意捡着比较清淡的选了几样,又拿了米饭,亲自替绿蚁她们摆了桌。
绿蚁差点没从榻上蹦起来,“主子您快放下!哪有让您伺候的道理?”
红泥也忙不迭帮腔。
裴知意恍若未闻,只担忧道:“你们趴着没法吃吧?要不我一个个喂?”
这时候就发现紫云轩伺候的人少了。
要是多几个宫女,何至于连喂个饭都要有人候着?
“别别别,我们自己吃,真的,我们可以!”她们只是两个丫鬟而已,虽然主子待她们非常宽容,可她们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哪敢让她亲自喂饭?
两人忙诚惶诚恐的端起饭碗,心里却十分的感动。
红泥还特地劝了裴知意一句,“主子,您就别管我们了,您自个儿也没用午膳,还是赶紧先用一些吧,可别伤了身子。”
绿蚁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
裴知意也没为难她们,主动端起了饭碗。
可惜因为之前的事,她心里悒郁,虽觉肚饿,却并没什么胃口,草草扒了几口,就意兴阑珊的放下了筷子。
用完午膳后,红泥和绿蚁很快就睡过去了。
裴知意重新换了衣裳过来看他们,见她们连睡着了眉眼间都难掩郁色,心口好似被狠狠攥了一把似的,眼中不由再次闪过一抹晶莹。
这俩丫头用自己的痛苦,让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赵承基不仅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柔似水的太子殿下,他还是大周至高无上的储君,非寻常人可比,她和他之间天生就横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曾经她以为自己可以轻松逾越,可今天她才发现她还是太天真了。
惩罚是吗?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是如何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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