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岷山祭上发生了什么事?
从此之后,每年的岷山祭,神庙都会提前在神坛周围戒严,封锁是双向的,贵为大司祭也不能出,显赫如蜀王也不得入,直到岷山祭当天才会开放。
云容疑惑道:“看这阵势,似乎是排查刺客……难道三十年前的祭典上,曾经有刺客行刺?”
她随即摇摇头:“不对,若只是刺客,加强防备便是,何必多此一举,还要搞一个不让神庙中人外出的规矩?”
燃落一歪头,眼中掠过一道笑意:“转过弯来了?可惜,又叫我少了一个取笑你的好机会。”
云容:“……”呵,幸好这家伙不喜欢女人。您少祸害人家小姑娘!
燃落没给她机会开口吐槽,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瞬间收起了戏谑的笑意,严肃起来:“这规矩最蹊跷的地方,还是不让出这一点。我琢磨了这些年,明里暗里打听了些事,又发现了更奇怪的一点。”
“按说三十年也算不得多么久远,夕问冥那老女人都四十五了。可是呢,当年发生的事情似乎被有意遮掩了,我这么神通广大,居然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他忽然冲云容眨了眨眼,右眼角的泪痣如星子般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就好像当年知情的人,全都被杀的一个不剩了一样。”
云容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三十年前。那的确够久远了。
启明燃落也不过二十六岁,如果真的有人有意清理痕迹,那么连他都打听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要如此大动干戈?
“不过看你这么费心费力地替寡人跑腿,寡人就送你一个猜想吧。之前收集的些零碎线索,寡人隐隐约约地拼凑出来,觉着大约是三十年前,神庙之中有人做了叛徒,和外人里应外合,试图在岷山祭上做什么。”
他耸耸肩:“当然了,看神庙如今的兴盛样子,当年之事多半不仅没成功,而且败露得一点不剩。我思来想去嘛,这‘外人’,倒有八九分可能……”
他一挑眉,“和我启明王族有关呢。”
云容眨了眨眼。
燃落的凤眼忽然一动,溢满了促狭的笑意:“瞎猜的,不负任何责任,出事儿了别找我。”
“……要你何用?”
等等!还真的有用。
云容忽然想到什么,眼前一亮,心中一阵得意。
——既能解了自己的窘境,又能叫这嘴欠的家伙省省嘴皮子功夫。
岷山祭真正到来的那一天,启明神很不给面子,细雨淅沥,是个湿漉漉的阴沉春日。
尽管如此,祭典还是要如期举行。
岷山是蜀国至高无上的神山,蜀国人的祖先青衣神落在岷山脚下,建起了这座没有文字依然巍然耸立的国度,在望帝丛帝年间达到了国力最为强盛的巅峰。
其后望帝隐居岷山,丛帝早逝,蜀国国力在神庙和王室的斗争中一步步衰退下来,却依旧不可小觑。
岷山祭,便是每一年启明神庙最隆重的祭典。按惯例,王族也要出席祭典,在神坛下注视众巫奏乐舞,大司祭以奴隶四男四女祭岷山。
谁知,这一年祭典即将开始时,王后突感不适。
蜀王当机立断,把她送到了神殿中休息,又派人去请医师来。
启明燃落笑眯眯对前来询问的祈月道:“哎呀,寡人的王后突然就头晕恶心,怕不是有喜了呢。”
祈月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旁边因为担心“妹妹”健康,赶来看望的质子嬴铄则是一个趔趄。
……云容要不是在装病,几乎想踹启明燃落一脚。
说好的咱不要再刺激靖阳君了呢?这和商量好的不大一样吧?
但不管怎样,外头祭典的时辰马上就到了,祈月身为位高权重的两位神使之一,叫来几位侍卫交代几句,随后也匆匆离开了神殿。
片刻后,蜀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王后不舒服,要静静休息,寡人也被赶出来了,”他瞥了一眼向他躬身行礼的侍卫,“你们几个,你,你,你还有你,没错,跟寡人一起到殿后散散心吧。”
几个被点的侍卫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神使大人的密令就是看好蜀王陛下,既然蜀王都点了他们,那就跟着去呗。
于是,神殿之外神坛之上,岷山祭典开始的同时,两个人影偷偷地溜进了荧惑殿,来到那个特殊的金色人面之前。
“就是这里了。”云容穿着与荷衣换过来的鹅黄宫女深衣,小声道。
她正要伸手按下那个巨大瞳仁,忽然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嬴铄低声开口:“我来吧。底下不知有什么,我先下去。”
没有半分讨论余地。
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伸手按下了机关。
面具开启,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悄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嬴铄扫视了一遍荧惑殿周围,低头准备走进密道。
“等等,”云容叫住他,把一片闪烁着莹莹亮光的杜若叶递给他,“比火把好用些,万一底下有人,也好藏起来。”
嬴铄有些许诧异,冲云容轻轻点点头,警惕而沉静的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带着光点进了密道。
云容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再回头看时,背后的硕大面具轰隆隆地合上了。
密道里瞬间一片黑暗,只剩前方一点银白亮光,明明是极冷的颜色,却有一丝无法言说的温暖。
“小心。”他的声音从前方一点传来,云容小心翼翼地在脚下探知台阶,一步步往下走。
密道太窄,她几乎能听见他细密的呼吸声,不想靠得更近了。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拂动了她脸颊边的发丝。
风?
云容心中掠过一丝疑虑。可还没等她细想,背后忽然伸出来一只手,猛地推了她一把。
惊呼卡在嗓子里,她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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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容睁开眼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轮硕大无朋的月亮。
满月之下,是一棵望不到边的巨大枯木,给人感觉几乎占据了这个奇异空间所有角落。枯木的枝干漆黑、蜿蜒扭曲,仿佛在死前拼尽全力延伸向四面八方,她有种错觉,耳边甚至能听见枯树绝望的嘶喊。
那数人都无法合抱的粗壮树干前……
那是什么?
云容惊讶地一动,这才发现自己半躺在即膝深的河水中。
奇异的是,河水中漂浮着点点星辉般的光点,水轻盈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她仿佛只是半边身子沉浸在星光织成的绸缎之中,感受到丝丝柔顺的凉意。
这里……就是“月”么?
嬴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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