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族与冷族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所以宁梨与百族家主相识。
记得跟他刚刚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拙男儿。见到宁梨天仙般的面容,发愣得比呆子还呆。
而后不见了数年,再次碰面居然是在生意场上。那时的他,已经成了一本生意经,与年轻时的呆笨全然不同,意外地十分精明。
多年后的重逢,他让宁梨觉得陌生,如今再看到,却比重逢时更加陌生。
当年,他离开京城的时候,宁梨还没有嫁人。他心思笨拙,也无心听别人闲话,所以也不知道宁梨与刘振的事情。
之前的重逢,他们只谈生意上的事情,他也没有关心宁梨嫁给了什么人。
这么多年不回洛商,他根本不知道冷族的家主是宁梨。听说“到手的鸭子”飞到了冷府,百胜雷霆大怒,打算来冷府兴师问罪,没想到又见到了故友。
前些日子虽然有些生意来往,但宁梨没问过百胜的近况,所以不知道百胜成了百族家主。对冷轩的专情,让她下意识地不会去关心别的男子,上了年纪亦是如此。
互相都不知道近况,见面时,总有些惊讶。
百胜的怒色一去,讶然看了宁梨一眼,还没想到宁梨就是家主,寒暄地一笑,“你住在冷府?”
洛商的百族,虽说不是什么出身不凡的贵族,但也是富商界的后起之秀。百胜并不是他的原名,他也不姓百,宁梨自然不可能将他跟百族扯在一起。
不是说百族家主求见?为什么见到的是老朋友?
宁梨先是一愣,听到百胜的寒暄,她才别扭地一笑,“是啊,我住在冷府,你怎么来了?”
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坐于正座之上。
他的穿着品味,与以前截然不同,与上次见面也有许多不一样。
一身金线镶边的暗色锦服,随意的员外打扮,却给人一种深沉的感觉。或许的年岁的沉淀,或许是他本有的气质,总之,在宁梨看来十分陌生。
两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对老朋友,百胜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差,不过笑容也十分阴沉,“我追杀仇家至洛商,没想到煮熟的鸭子飞了,手下人说,他们往冷府跑来了!”
宁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百胜不是追杀枫影、冷筱的人。而后过脑子一想,再看看百胜的打扮,不由一愣,“你不会就是百族家主吧?”
说了这么会儿话,宁梨这才恍然过来,“有人说你去了凌晟发展,不想你竟进入了凌晟百族?”
百胜还没想到宁梨的身份,依旧是故友式地回答,“不错,百族嫡长子英年早逝,家主恨其他的儿女不够争气,所以让我过继为继子。而后家主去世,留下遗嘱,要我继承家业,将百族发扬光大!”
没有哪个家族,会让一个外姓之人继承家业的。百胜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多少真多少假,宁梨还是听得出来的,却没有拆穿。
并非百胜故意欺骗人,这只是一种说话方式。谎字既然发明出来了,世人就不可能完全诚实,人与人之间总有一点点谎言。
百族是百胜算计来的,牺牲了许多无辜的人,为的就是自己的私欲。这样的话,即便是个傻子也不会宣之于口,哪怕这是事实!
没想到他真的做了百族家主,宁梨有些讶异,不过细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应当,“以你做生意的本事,名副其实!”
前些日子合作做生意,宁梨便有些庆幸。还好他不是对手,不然连宁梨这么精明的人,恐怕都算不过他!
听到宁梨的夸赞,百胜并没有欣悦,也没有不欣悦,仿佛在听一句早就听惯的话,表情一如不改,“不知你们冷府的家主为谁?”
以前是因为冷轩去世,所以家主的位置才被宁梨担下来。如今知道冷轩是假死,家主的位置自然应该还给他。
虽说要还给他,但冷轩还有魔宫的一大摊子事情放不下,暂时做不了这个家主。
这么一想,宁梨还是像平时一样回答,“我就是冷族的家主。”
女子为家主?女子居然可以为家主?!百胜明显地惊讶,难以置信地打量了宁梨一眼,心下想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你确实担得起!”
看来,她是嫁给冷姓人了。
只是奇怪,怎么凌晟的冷族,正好跑进洛商的冷府呢?难道两个家族之间有联系?
宁梨与冷洵的关系,百胜自然猜不到,只想着会不会是生意上的伙伴,所以问了一句,“你既是冷族家主,那凌晟冷族的二公子和三小姐,是不是找到你府上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才知道她是冷族家主。百胜居然还寒暄着,心下想着冷族家主怎么还没来。
想想自己脑子转不过弯来,百胜便是自嘲,“我不知道你嫁去了冷府,还做了冷府的家主........”
“你少年离开,自然不知道我的事。”宁梨微微一笑之间,神色一改,显然树了些许敌意,“凌晟冷族,就是你刚刚说的仇家?”
看她的意思,显然站在仇家那一边。如此,百胜自然也改了态度,神情一如刚进门时的恼怒,“我与他们有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一个老头子,和三个年轻人能有什么血海深仇?宁梨不屑一笑,“我们做长辈的,一些小事就不必计较了,咱们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
百胜亦是一笑,却笑得十分阴冷,“有些事情可以和气生财,可这个仇,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不可忍的?
既是自己儿子、孙儿的事情,宁梨自然好奇,“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你苦苦报仇几十年,还亲自跑来一趟?”
百胜神情冷然,“是何仇恨,我没有必要与你多说,咱们只谈生意上的事情!你既为冷族家主,必定与冷族不和,我想你没有必要帮着冷姓人。你之所以收留他们,是为了上次生意的事情吧?”
上次生意,他们虽是合作关系,但因为百胜的算计,所以百胜赚了多数。
宁梨只是埋怨了几句,并没有挂心,百胜却记下了。以为宁梨故意收留冷姓人,为的就是让他交出上次亏损的银子。
其实宁梨是庆幸的,毕竟不是一分银钱也没捞着。在百胜如此阴险狡猾的人底下,能捞到一点油水,宁梨就已经满足了。
如今若不是百胜提起,宁梨早就忘了上次生意的少赚,随即听得一愣,“我是冷族家主,为何会与冷族不和?”
百胜理所当然地一耸肩,“就像我与百族人不和一样!”
因为他是算计来的地位,夺了百族人的家业,所以百族的后裔对他十分不满,他也不喜欢百族的后裔。
外姓之人不可能继承本家家业,这一点,百胜也明白。
宁梨不姓冷,却当了冷族家主,他推己及人,便以为宁梨也是算计得来的地位。
原是听不懂,现下听了百胜理所当然的解释,宁梨才无奈一笑,“我并非算计家业,而是家中男丁个个离去,只余下我与刚出生的小孙女相依为命。家不可一日无主,我才担起了全部家事!如今虽然是我当家,但只是挂一个名头,实权已经交到两个孙子手里头了!”
世上还有这么伟大的人?冷族的男丁都走了,她居然不卷着冷族的钱财跑了?或者改了冷姓为宁姓,趁机将冷族的家业全部并给宁族?
即便是二十年前的冷族,那也是不可小觑的。若将冷族并给宁族,宁族便是最庞大的家族,各方面势力均是强盛。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收服天下!
如此诱人的权力,她居然一分也不心动,甘愿为了冷姓人做无谓的打拼和坚持?
这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话,即便宁梨说上百遍千遍,百胜也不会相信,“我不管你的权势是如何到手的,我也不管如今是谁当家。你只说你的条件,如何才能交出那两个杂种?”
他还不知道冷瞿的事情,只知道冷瞿背叛了百族。至于为什么背叛,百胜暂时还想不明白,所以并没有拿冷瞿相提并论。
叛徒可以延后处置,仇人一定要先到手。做生意切记太贪,免得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与宁梨谈判也一样,所以百胜先捡着最重要的说,至于冷瞿可以先放一边。
他若知道冷瞿不仅背叛了他,还是凌晟冷族的大公子,他一定会气得跳脚,首先索要冷瞿的性命。
仇人在身边数年,他自认精明,居然一丝察觉也无。这是对他的聪明的亵渎,叫他如何不生气?
被人嘲笑过笨拙的人,即便不笨拙了,也会介意听到笨拙二字。冷瞿的背叛和身份,无疑是给百胜极大的冲击。
幸而他还不知道冷瞿的身份,冷瞿那边,宁梨稍稍放了心。只是枫影和冷筱脱不了身,宁梨想要对付百胜,那必定十分不容易。
记得小时候,他笨得什么事都做不到,宁梨多多少少帮了他许多次,她只能打交情牌,“实不相瞒,凌晟冷族的家主,便是我的大儿子。你现下追杀的两个孩子,一个是我的孙子、一个是我的孙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一个也不能交出来。咱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你就不能看在我的份上,放他们一马么?”
没想到凌晟冷族的家主,就是宁梨的儿子。
原以为宁梨所说,冷族男丁一个个离去,是指他们都去世了,没想到活得好好的。
这下百胜想不通了,既然活得好好的,何故丢下冷族的偌大家业,独自去凌晟打拼?这不是便宜了宁梨么?是宁梨赶走了他们?
若真是赶走了,他们的儿女也不会来这里避难。
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好的。既然如此,为何当初要离开呢?
这些都是别人的家事,百胜不想多管,也不想多问,只是有一些惊讶,“你曾是我的恩人,没想到如今成了仇人!咱们确实有几十年的交情,你也确实对我有恩,但恩情是恩情,仇恨是仇恨。我可以不找你报仇,但那两个杂种,我必须除掉!”
说着,话锋一转,“凌晟冷族,还有一位大公子,名为冷瞿。你既是他们的祖母,想来知晓冷瞿的下落吧?”
为了保护孙子,宁梨自然撒谎,“瞿儿的下落,我一直派人打听,至今还是无果!”
这话,百胜是信了,随即点了点头,“我亦是派人寻了多年,他藏得极好,到现在都毫无消息!”
因为自己找不到冷瞿,所以宁梨找不到,他便信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看待事情总是推己及人!
这边谈论着交人,另一边宁蝾和冷沐真开始偷听。
并非好奇百胜这个人,而是宁梨的情况才刚刚稳定下来,他们怕宁梨被百胜激怒,发病却没有人管。
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因为宁梨病中多思,很容易联想到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她若是一卧不起,那即便千仪琳是神医,对宁梨的病亦是概莫能助了!
谈到现在,两人都还是心平气和的。
直到意识到宁梨在拖延时间,好将枫影等人藏起来,百胜才开始坐不住,“冷府的地形,我不熟悉。但我的手下人足够多,你若不将他们交出来,我会派手下彻搜全府!到时候砸坏了什么东西,你可别心疼!”
安置冷瞿等人时,正好碰上夜归的司徒速。枫影和冷筱都知晓司徒速的聪明,想着宁梨或许应付不来,便求助于司徒速。
司徒速想主意倒快,直接去请了上官凛过来,一起去了梨花苑的大堂。
正谈到一半,百胜便要离开,想带着手下人硬闯。刚走到大堂门口,便与上官凛和司徒速碰了个面。
百族虽不是贵族,但与凌晟京城的贵族也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司徒速在司徒府担当重任,近来与百胜有些交流。
他知道百胜这个人不好对付,但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所以姑且一试。
见到生意上的伙伴,百胜自然笑着打招呼,“司徒大使,多日不见了啊!”
生意上,他们的算计旗鼓相当,甚至有时候司徒速更高一筹。上一次合作,到了最后,司徒速赚的比他多了一点点。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这也是对百胜极大的打击。他们既是合作伙伴,也是最大的敌方,就是因为他们实力相差无几。
表面上,看是正常的打招呼,百胜的眼神却带了一分轻蔑。并非觉得司徒速比自己低贱,只是下意识地向对手示威。
司徒速亦是一笑,却没有百胜那么复杂,“百员外好,确实是多日不见了,员外怎么来了洛商?”
狡猾之人的习惯,便是不便透露太多。百胜故作无谓地一笑,“只是处理一些小事,不值一提!”说着,好奇地看向一旁的上官凛,“这位是?”
上官凛虽然没说话,但站在旁边,那种威严便完全盖过了司徒速。
这样的人,令人生畏,连百胜也不例外。
加之看起来,上官凛的年纪稍长,百胜自然有些敬畏。
这么老了,却无名的人,想来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一看,是司徒速带来的,还行在司徒速之前,百胜不由思考,应该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吧?
想罢,百胜才问了他的身份。
司徒速并不吝啬介绍,“这位是北界武功第一人,北界清越山上的隐士高人,上官前辈!”
一听北界,南界所有人都会诧异敬畏,百胜亦是如此,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自然地一笑,“给上官兄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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