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孩子……”
父亲紧紧地看着这个孩子,目光里充满了对他的担忧。
“我知你性子刚烈,情执太重。”
“孩子,放下仇恨……不要去想什么报仇。那些伤了你的心的事……就把它们放下吧!那些伤了你的人,也放过他们。”
“孩子,孩子……你……可要保护好自己,让自己的心快乐起来呀!”
施小丹听着父亲这样的话,看他对自己那样的担忧和不放心,心里真是阵阵的难受,已是说不出话来。
“继博!”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几人抬眼看去,却是冯牡丹远远跑来。
她看见这个场景大惊失色,已顾忌不了什么了,踉跄奔来,一下跪在这个男人面前,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惨白。
“继博,继博!”她紧紧抓住这个男人,大声地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锡轼看这个女人,自己所爱的女人,眸里流转着疼怜。
努力地用自己最后微弱的力气看着心爱的女人,“哦……”
“牡丹……”
“我,我要走了……”
“不!不!”女人惊恐地抓住这个男子,“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高锡轼喃喃地:“唉,我……终是解脱了,我终是……解脱了!”
“我偿还了……我欠他的债,我的心,再也……不用歉疚了!”
“再也……不用自责了……”
“痛苦,自责……压得我好沉啊!”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牡丹,”他爱怜地看着这个女人,眼睛里充满着留恋。
“我……要走了……”
“不,不!”可怜的女人心已碎伤之极,悲不自胜,泣哀已绝。
高锡轼:“对……不起,牡丹……”
他的呼吸越来越衰弱了,他的话语也越来越低,有些连不上了。
“今生……我欠你的很多,答应……要给你的……都没有兑现,却是一个人先走了,把你……留在这里。”
冯牡丹:“不,你不欠我的,你从来就不欠我的!你给了我这么多,给了我这么多……”
她难过得几近说不下去了。
高锡轼:“哦,牡丹……我今世欠你的,已是……还不起了。就让我来世……来世如果能再遇见你,就让我……来还你吧!”
冯牡丹泪流满面,泪水颗颗滴落在这个垂微的男人身上。
“我不要你来还我,我们谁都不欠谁的!”
“我只要你活着,活下去!”
“我不准你死,不准许你死!”
男人听到这些话,真是心疼难忍,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
他没有说话,看着这个女人,看着她。
缓缓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压在儿子的手上,用自己的手把他们两个人的手给捂住,紧紧地捂住。
“啊……”
这个男人看着面前这个女人还有孩子,这两个自己最亲最亲,最挚爱的亲人,他的眼里真是情深浓浓,有着什么样的内容啊!
真是复杂极了!
欣慰,高兴,痛楚,悲哀……
还有无奈。
对命运的无奈。
对过往,对未来的……
无奈……
还有留恋,无尽的留恋……
他的眼睛无力地向下耷拉,已是没有力气了。
他努力又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孩子,这个自己的亲生骨肉。
“哦……”
“小丹……”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我……要走了……”
“你……叫我……一声……爹爹吧。”
施小丹:“……”
他紧紧地瞪着这个男人,瞪着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男人。
这个自己亲生的父亲。
他瞪着他,紧紧地抿着嘴,却没有说话。
父亲看着这个孩子,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渴望,充满了爱。
他也看见了,这个孩子的沉默。
“唉……”
在他的心底里,他深深地叹息一声。
多么遗憾的一声叹息呀。
多么痛楚。
多么……无奈……
惨白的脸上,他轻轻地翘起了自己带血的嘴唇,带出一抹弱弱的笑意。
他看着这个儿子,眼睛里充满了留恋,和爱。
缓缓地,他闭上了,他的眼睛。
“继博!”
冯牡丹见状大惊失色,紧紧抓住他身子,大声喊着,“继博!继博!”
“哦……哦……”
终是把他喊不醒了,终是喊不醒了。
这个女人绝望地伏在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身上伤心地哭泣起来。
男人的两只手依然紧紧地,紧紧地把这个女人和孩子的手捂着,捂得那么紧。
但是手臂却无力地垂了下来,把他们三个人的手垂搭在自己的腹上。
“啊,锡轼!”
老父亲痛苦地呼唤这个大儿子的名字。
但是怎么呼唤,也是再唤不醒他了。
他的眼睛闭上了,再也,再也不会睁开了。
泪水,从老人的眼角,缓缓滑下来。
这时,后面跟来的那些亲人侍从也都跪了下来,跪在了这茫茫雪地里。
一时之间,哭声响起在这坡上。
孩子,这个父亲的孩子,呆呆地看着这个闭着目躺在老人怀里的这个父亲。
亲生父亲。
他是那样的安详,就宛如睡着了一般,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泪水在他,这个儿子坚硬的眸中转动,转动……
“爹……”
终于,从他紧抿着的嘴唇里轻轻地唤出这么一声。
声音很小,也就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吧。
泪珠也跟着这一声呼唤滴落了下来,滴在紧紧捂着自己和母亲手的那双骨骼粗大,却逐渐冰冷的手背上。
爹爹的手背上。
………
雪,越来越大了。
地上的雪也铺得越来越厚了。
雪地里跪着的人哭声哀哀,谁也没有顾及到站在那边的那个人,那个老人。
那个孤零零的老人,一个人站在那里。
黑色的身影在这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里,苍惶而又迷茫。
还有,失落。
风和雪里夹着扑打在他的身上。
头上戴着的斗笠,还有他的肩上已浅浅的铺上了一层白雪。
站在那里,手垂着。
手掌还一如先前他使出了那绝世武功时的那个掌形,都忘了收了回去。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这副生离死别的凄惨景象,听着这些哀哀的哭泣。
站在那里,呆呆的。
沉沉的,如此沉重。
默然不语。
…………
淡淡的雪飘落着,依然无声息地飘落着,落下在白茫茫雪地里。
落在那,艳烈鲜红的血上……
刺痛着人的眼,
刺痛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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