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独自行走于天地间,脸上只有对于渡世的向往,对世人的同情,对道路的坚定。
“然而他内心一片净土,终究抵不过心灵的险恶,一次论道中,他被魔吃掉了一只眼睛。”
“有人说他假仁假义,以百万人血祭,请神官降罪,赐下定神钉,镇住他的魂灵,那些死去的人,居然是自愿!你说可笑不可笑!”
“人就是这样愚昧,不仅愚昧且不知自己愚昧,他们觉得,只要自己被圈养,至少还能如牲畜一起苟活,而小道士这么做,会触怒,会让他们受尽苦难。”
“我亲眼看见那场天灾。”
“那年,天空有神龙潜在云中,神光普照大地,小道士见天有异响,企图与神官辩道。”
“神官答应了,辩道持续了整整一年,小道士也不吃不喝,据说那叫藏谷。”
“神官输了,然而一个青衫青年却在云中浮现,小道士想与他论道,那青年冷峻,根本不屑置辩。”
“我亲眼看见天上一道神光落下,把整个世界就照亮了。”
“光亮维持了三天不灭,这三天,整个世界都是瞎子。”
“而三天后,当光亮消失时,小道士被一根长钉子,钉死在墙上,被风吹了整整十年,身躯如破布,随风摇摆。”
“说来也怪,那小道士明明死了,周身道音缭绕,妖魔无法近身。”
“第十五年,那小道士居然又活了过来,十五年风吹日晒,他依然肉身不灭。”
“然而他醒的太晚,陆地上已经没有多少人族存在。”
“在最后一次血祭时,妖魔妄想用整个人族,也就是这时,小道士赶来,用吞天壶装走了近半。”
“我被装在壶中,不知时日,不过想来那小道士定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小道士?商欠欠嘴里说的是老道士。”愚辛好奇道。
“这么多年了,小道士变成了老道士,有什么奇怪的。”
愚辛还是不解,按当家的这一说法,那圩境里全是人族才对。
似乎看出了愚辛的疑惑,当家的继续道:“当人被圈养久了,心里就会扭曲,滋生魔性。”
“人……开始做妖魔做的事,慢慢的,人也不再是人了。”
“那小道士呢,死了吗?”愚辛急忙问道。
当家的不再说,拍拍屁股,身影落寞的走进屋去:“去镇口找刘老吧,他会解决的,如果他解决不了,那就随生随灭吧。”
从小镇中经过,镇里的人对他恭敬有加,镇里和睦,哪里有半分妖魔的样子?
看着孩子们学着刀法,汗水挥洒,愚辛实在无法把他们与妖魔联想在一起。
或者白雾里的是妖魔,而留着这里的,是小道士后来挑选出心灵纯净的人族,或者妖魔后代,没来得及被侵蚀心灵的新生们。
“丑师,你看我,已经凝血三十层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冲了过来,穿着兽皮,身体极为壮实。
愚辛摸摸他的脑袋,心里很是欣慰。
从镇中路过,到了镇口,愚辛第一次来这里,老人依旧斜靠在大树上抽着烟杆子。
树下阴凉,春风似带着柔情蜜意。
醒目的钢针死死的钉在老人太阳穴处,让人看了生畏惧。
再往前走,愚辛愣住了,那斜靠的大树居然长在悬崖边,老人脚下是一道天坠!
愚辛走过去往下一看,白雾在天坠腰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带着白雾一直往上爬。
而刘老头轻轻弹一下手里的烟杆,落下燃烧尽的草屑,把那东西砸了下去。
“这儿风好,你若愿意,以后你可以常来。”刘老回过头打趣道。
愚辛看着老人那白蒙蒙的眼眶,里面有丝丝黑色夹杂,他本以为是瞳孔,而这只眼睛是因为年迈而形成。
如今看来,里面哪有黑色的瞳孔,分明是一片黑色的虚无。
愚辛似乎懂了,随刘老身边坐了下来,迟疑片刻,问道:“山里师傅好吗?”
刘老笑了笑,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师傅很好……”
沉默半响,又一奇形怪状的东西爬上来,刘老惬意的弹了弹手将它打回去。
“那青衫男子是神官吗?你与他论道了吗?”愚辛依旧发问。
刘老难得有了情绪变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吐出,叹气道:“论了,败了!”
“不过后来我又赢了,我被困在道解中,发现他的不过假道,于是我又活了。”说到这,他咧嘴一笑,脸上的沟壑蠕动,像蜈蚣百足攀爬,似乎没有什么比论道证道更让他开心。
“神官有名字吗?”愚辛问道。
“有,道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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