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巴扈扎他们去的地方,他们不是向西去找了嘛。”
“那我们是不是要回去?”
粗洪的声音道:“再追十里看看。如果还没有人影,我们就回去。”
霍兴安心道,还要追十里?这些蒙古人可真是难缠。他想起不依不饶的从抚州追向苏槐庭的木华黎的骑兵,不追到山穷水尽绝不罢休。
他们经过了芊儿的树下时,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勒住了马,跳下马背说:“我去解泡尿。”他走向草丛里。另外两骑继续向前。
树上的芊儿正微闭着眼睛。忽然,她倚靠的枝条一动,接着一个东西压在了胸口。她睁眼,看见一对圆溜溜、碧油油的小眼正对着自己,不禁“啊”了一声。那不知是貂还是松鼠的东西立即蹿了开,跳到了别处。
正在解手的那个人听见芊儿的声音,惊讶的向她所在的树上看去。他提了刀,围着那树下转了一圈。
前面的人招呼他,他打了个手势。两匹马返了回来。
他瞅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端倪。他收了刀,把住树干向上爬去。霍兴安看的心里着急,轻轻拔出剑,准备向那人掷去。
声音粗洪的人也下了马,来到树下。“嘿,你要去掏鸟蛋还是掏鸟屎啊?”
“我听见上面有声音。”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子一歪,直直的从树上头朝下的栽下来。声音粗洪的人见状大惊,急忙挥刀跃上树干,不断劈砍掉树枝。眼看芊儿就要暴露出来,霍兴安瞄准了那人,一剑掷去,正中他的后背,那人顿时滑下树来。
见两个同伴转眼倒下两个,马上的人拔出刀,紧张的惕防着左右,并慢慢后退。霍兴安看着他退到了林边,心想不能让他跑了,否则来了援手,芊儿和我再没有地方可躲了。他跃下树,捡起一个人掉下的刀。马上的人见状,立即拨马向林外奔去。霍兴安跳上一匹马,紧紧追去。
那人见霍兴安追来,打马的更快了。霍兴安发现所骑的马上有一卷绳子,看上去很像昨晚抱芊儿下马时从芊儿腰上滑脱的绳子。他便拿了绳子的一头,展开绳子向前面的马挥去。
展开的绳子舞向空中,居然很长,一下子打在那人的背上,那人吃痛的一躬身。他似乎不敢和霍兴安交手,也不敢回头,只是拼命的催缰。霍兴安再次挥出绳子,绳子缠在了马腿上,马一声惊嘶,翻倒在地,疾驰的马背上的那人也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霍兴安上前,见他摔的不省人事,便用绳子捆了他,放在马上驮了回来。
他将那人绑在了树上。怕他醒来大叫,又撕下他的衣服塞住了他的嘴。
霍兴安爬上芊儿的树,拨开树叶。“姑娘,你没事吧。”他看见芊儿手里拿着一段树枝,显然是用树枝点了刚才爬树的那人的穴道。他将芊儿扶到背上,再小心翼翼的爬了下去。
霍兴安将芊儿轻轻放到地上,芊儿不住的喘息。她刚才集聚了所有的内气奋力一击,使力之后只觉身子绵软下来,这会儿又用力抱住霍兴安的脖颈和身子,到了地上以后已经浑身是汗,她闭着眼只是躺着。
霍兴安看了一眼地上仰躺着的两人,一个人应该是摔断了脖颈,另一个是中了他的冷剑。他将那人翻过身去,拔出背上的短剑。他摇摇头:“我是迫不得已。”
芊儿慢慢道:“杀了人之后还要念一句佛……”
霍兴安回过头,看她慢慢的睁开眼睛。她说话的声音气息弱弱的,完全不似之前的清脆铿锵。霍兴安心道,你这么虚弱,就不要说话了吧。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中剑的人:“我和他又无怨无仇。”
“人家可是来杀你的。”
霍兴安摇摇头:“我想不明白,我只是擅闯了蒙古的营帐,那些人就不辨好坏的要杀了我?难道……”
“我以为只是头丑猪,原来还是头蠢猪!”芊儿闭上了眼睛。
霍兴安心想,她现在身弱气虚,我还是不要惹她的好。
芊儿忽然又道:“你不说话,肯定是不服气了。”
霍兴安心道,我哪有,我不说话是好心为了让你少说话呀,真是不识好人心。
芊儿又道:“你心里在怨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霍兴安只觉好笑。他蹲下来看着她,她嘴唇微翘,似是满脸不悦,但神情却没有以前那么冷冰冰了。他发现她的额角仍有汗渗出,便想摸摸她的额头是不是还烫热。他手举到她额上,想了想,又收了回去。“姑娘,我没有怨你。姑娘现在身子很弱,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吧。”说完他不由的想,除了这片树林,哪还有更好的地方呢?再说一旦下起雨来,还能在树下躲一躲。而且她这么虚弱,还是不要再劳累奔波的好。于是他又道:“看来……暂时还是这里比较好。”
芊儿轻轻嘟囔道:“猪。”
霍兴安装作没有听见。“我想,”他站起来,看了看了旁边的那两匹马,“我们有东西吃了。”
霍兴安走到那两匹马跟前,在马上的囊袋里掏出了奶、酒和干粮。
他将奶倒在碗里,喂芊儿喝了些,又撕了些饼给她。她吃了几口便不吃了,似乎很不舒服。
霍兴安将芊儿抱到树下,让她的头倚在树干上,他觉得她这样能好受一些。他将那两具尸体拖到林子外,挖了个坑埋掉了,他担心血腥味招来野狼或野狗,又用泥土将血迹厚厚的洒盖住。
他回到芊儿身边,坐下吃了点东西,喝了几口酒。他对芊儿说:“亏了这几个人,给我们送来了吃的。”
“你知道你杀死的那个人是谁吗?”芊儿问他。
霍兴安摇头。
“他叫小哪吒,在江湖上以一套风火轮样的脚法出名,也算成名人物,没想到不明不白的死了。”
霍兴安想起昨夜那个旋风一样向他连续飞踹的人。原来他叫小哪吒。
“他是勃术巴的手下。”
“哦?”霍兴安震惊不已。其实刚才他说“擅闯蒙古营帐”的时候,已经怀疑来追杀他的人是勃术巴派来的。“昨天,我见他踢了你一脚,脚功很厉害。”
“那没什么厉害,主要是勃术巴的那一记。”
“勃术巴?”昨夜的混战中,霍兴安没发现有勃术巴。“你说的是……”他回想道,“我见姑娘最后中的那一下,没有躲开。”
“太虚金刚杵。”
“太虚金刚杵?”
“勃术巴的太虚金刚杵。”
“你是说,最后伤你的那个人是勃术巴?”霍兴安心想,这金刚杵听起来像少林寺的功夫。“原来勃术巴会少林的功夫。”
“那不是少林寺的功夫,那是嘙喇密宗的功夫。”
“嘙喇密宗?那是什么门派?”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霍兴安道:“姑娘见多识广,而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天南四柄剑,地北三把刀。”
“那你应该知道昨天伤我的是哪把刀了。”
霍兴安被她问的一愣。昨夜他见到的是一个白刃伤了芊儿,那白刃在空中旋转,像是圆的,应该不是辽东鹰王那种柳叶刀大小的细长的袖风刀。他思忖道:“地北三把刀,是辽东鹰王的袖风刀、白魔孩和红魔孩的无影双飞刃、泰山派的断云刀法。断云刀法应该指的是一种刀法,而袖风刀是小刀,我身上就有。昨晚那刀在空中转着飞……是无影双飞刃吧?”
“总算聪明一回……”芊儿道,“你说你有袖风刀?”
“嗯。”霍兴安取出怀里的一个小木盒,打开来给她看。他在孔不易的尸身上收了那两把袖风刀之后,不敢用软的东西包裹,便装在木盒里。见芊儿好奇的看着,霍兴安心中有点得意,心想,你见多识广,但是这袖风刀可没见过吧。“这刀上有金蟾之毒。”他说。
“我知道。”
芊儿忽然指了指那边树干上捆着的人:“你用这刀尖扎他一下。”
“这……”霍兴安不知她为什么要杀了那人,难道是要证明自己是不是说谎?还是想看看金蟾之毒的厉害?
“除了这个小哪吒,那两个人可有什么名头?”
“两个兵而已。”
“哦。”霍兴安心想,虽然只是个兵,但是……他在千军万马中可以冲锋厮杀,不过现在让他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他还是狠不下心。
霍兴安拿了一把袖风刀,走到那人跟前。那人眼现恐惧,嘴里呜呜有声。霍兴安拿去他嘴里的布。那人连声说:“官爷饶命啊!”
霍兴安问他:“是不是勃术巴派你们来杀我的?”
那人点点头。
霍兴安心道,勃术巴果然阴险之极!但他还是下不去手,他叹了口气,将那人的嘴塞上,又走了回来。
芊儿用鼻子哼了一声道:“活菩萨。”
“他又跑不掉,还是先……”霍兴安道,“你要是不放心,我再把他绑紧点。”
芊儿闭上眼,偏过头去。
“姑娘好些了吗?”他知道她不高兴。
芊儿不说话。
霍兴安将奶和碗放在她身边:“姑娘要是渴了,就喝点水。”他轻叹着坐下,“没想到那勃术巴一见到我就要置我于死地……”他想起昨晚见面时的情景。各种猜测和怀疑逐渐清晰起来,纷纷指向了勃术巴,他心想,我娘的死,或许就是勃术巴一手所为!
他看了一眼芊儿,她的手捂着受伤的腰部,似乎睡了过去。他心道,她是为了救我,才伤的这么重,我得好好的照顾她。他摸了一下地面,泥土草叶仍然很潮湿,虽然出了日头,天上还是灰淡淡的,空里还不时飘下雨丝。
他拿了刀,开始在林中四处砍斫野藤和柔韧的枝条,然后在两棵树间搭起吊床来。他从小在山里长大,经常在山里过夜,编结这些藤条枝条很熟练,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一个吊床,他躺进去试了试,很结实,也很舒服。便过去对芊儿说:“姑娘,上去躺着吧,地上很寒。”
芊儿见他搭了一个吊床,便知是为自己做的。霍兴安见她一直看着吊床,也知她喜欢,便将她抱到吊床上。
芊儿在吊床上荡了荡,慢慢闭上了眼。
见芊儿闭目休息,霍兴安便开始做另一个吊床,没多久,他在不远的两棵树间给自己也搭了一个。
做完这两个吊床,天也快黑了。他走到芊儿身边,看到她安睡的模样,心里宽慰。正要离开,忽然芊儿道:“我的回影鞭呢?”
“回影鞭?你说的,是你用的长绳子吗?”
“那是长鞭,不是长绳。”
霍兴安心想,她看见了小哪吒马上的回影鞭,却没注意到我已经用来绑了人,他看了一眼那边树上的人,道:“绑在那个人的身上了。”
芊儿怒道:“为什么用我的鞭子绑臭男人?”
“那我去解下来。”
于是他砍了几条藤,用藤条代替鞭子将那人再捆住。他捏了捏长鞭,不知是什么做的,看起来像棕编的绳子,但使劲捏的时候会发现很坚硬紧韧,确实是鞭子。心想怪不得以前被这鞭子抽到时很痛。
他将回影鞭放在芊儿的身上:“姑娘可以安心的睡了。”芊儿轻哼了一声。
霍兴安爬上了自己的吊床,感觉疲惫困倦。他侧眼看了看黑暗中的芊儿,心想,她是不是也在看我呢?他忽然想起了在汴京时的那件自讨没趣的花衣,想到那时她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又想到了苏槐庭,心里悄叹,要不要告诉她苏大哥的死呢?还是等她好一些的时候再告诉她?他想着诸多凌乱的事情,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沉沉的睡到次日凌晨。霍兴安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起。
他看了一眼芊儿,她在吊床上安静的躺着。他又看了一眼绑着那人的树,树上却是空的。他跳下来,吃惊的跑过去,只见树旁只有挣断的藤枝。他心道,糟了。他环顾四周,林边拴着的三匹马还在悠闲的吃草。他再查看的时候,发现那个人趴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刚才没有注意到。
他走过去,将那人翻过来,见他颈上有刀口,血还未干,显然才死不久。只听吊床上的芊儿说:“他要杀你,被我杀了。”
原来这个人在天亮前挣脱了藤索,本想骑马逃走,但又想邀功领赏,便摸了地上的刀蹑手蹑脚的走向霍兴安,要砍杀他。哪料芊儿的长鞭卷来,将这个人手中的刀抹向了他自己的脖子。
霍兴安庆幸道:“多谢姑娘又救了我。”他后悔昨天没听芊儿的话,当时杀了那个人就没有这后患了,心想,幸亏芊儿拿了那个回影鞭在手。他知道她不愿接受他的谢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他将芊儿抱下吊床。芊儿身子仍然虚弱,站立一会儿便似不能支撑。
当天,芊儿又再次浑身滚烫。霍兴安十分着急,问了她,才知伤口未愈。他在那马上的囊袋里翻找出一些药粉来,也不知是不是疗伤的药,不过他想,蒙古兵经常随身带着创药,这兴许也能有用。
芊儿让他转身离开,坚持自己用药。她吃力的抹完了药,便合了眼,陷入半昏半睡之中。
霍兴安担心的守在她身边,生怕她一睡不醒。他将自己的外衣,以及地上那人的外衣都脱下来,包着芊儿,以让她暖和一些。他又从马上取了引火之物,在吊床边烧起了火堆。他砍了很多树枝,让火堆一直燃着。
这样过了一天一夜,芊儿才从几近昏迷中醒来。
霍兴安不知芊儿已经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险些丧命,要不是她有一定的内力,这时早已在奈何桥上回眸了。他看见她醒来,长舒了一口气。“姑娘总算醒了。”他喜道。
芊儿看见霍兴安又光着上身,正要恼怒,发现了自己身上裹着的衣服。她摸了摸,问道:“我睡了很久?”
“姑娘睡了一天了。”他递过水,喂她喝下。大病初愈般的芊儿眼中慢慢有了神采。她看着他,他一笑:“姑娘看样子好多了。等你好些了,我们就离开这个地方。”他看了一眼远处,“这几个人不回去,早晚还会有人找过来。”
在芊儿昏睡的这一天中,白日里霍兴安每隔几个时辰便骑马去山冈瞭望一下,以防有人来。曾几次看见有零散的人马路过,好在没有经过这片树林。
霍兴安见芊儿气色好起来,便想给她补补身子。他在林外捉了一只小貂,剥了皮架在火上烤了肉给她吃。芊儿显然是饿了,一口气吃了半个。
之后的几天,霍兴安悉心的照料芊儿,芊儿慢慢的有了气力。但芊儿似乎不领情,很多时候对他总是冷冷的,霍兴安有时和她说话,她也总是爱答不理。
又过了些天,芊儿能够自己上马了,霍兴安便建议一起向东走。而这时,他们发现西边有大批人马正向东而来,芊儿觉得还是先去南边躲一躲。
于是,他们打马向南走。翻过了几座山丘,又渡过了一条河,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庄落脚休息。村子只有五六户,霍兴安跟一户农家借宿了两间屋子,他知道她肯定不愿和他共处一室,虽然这些天他都在她的身边。
在村子里,他们休息了数天。芊儿恢复的很快,她的腰伤本来是无影双飞刃的擦伤,伤的不深,主要是勃术巴的那记太虚金刚杵击中在腰伤的附近所致。她每天坐在房中运功调理内气。霍兴安不知她运的是什么功,只见她每次运功之后,脸色都红润起来。
见她每日运功,霍兴安也每日勤快的习练剑法。但他练剑的时候芊儿看都不看,似乎根本不屑一顾,不像悦儿那样总是专注的看着他。
一天晚上,霍兴安睡不着,出了屋子,在月光下练了一套拳法和两套剑法,又把星婆所教的穿心鬼手印练了几遍。
他练毕,正要回屋,看见芊儿推门走了出来。
“姑娘还没睡呢?”
芊儿点头,向外走去。
他想问“姑娘要去哪里”,但见她走的很慢,像是随便走走,便收了舌,默默的跟在她身旁。芊儿虽然不颐指气使,但自带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她如果不说话,时间久了,霍兴安会感觉不由的发冷,就好像在冰窖旁站久了一样,全不似在悦儿身边的那种安然温暖的感觉。
“姑娘,”霍兴安指了一下前面不远处,“那有条小溪。”
他们走到溪边,芊儿有些出神的看着月光下的流水。
半晌,芊儿忽然问霍兴安:“你是不是要回那蒙古大营?”
芊儿说的正是霍兴安心里早已决定了的,现在她一提,他立即点了点头,同时一个火焰在心里腾起来:“我要回去找勃术巴!我要问他!”他想去问勃术巴为什么要杀自己,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不愿投靠蒙古人?
“再去问他?”
“对!我娘一定是他害死的。”霍兴安愤恨道。
“还用再问?笨猪!”
霍兴安不管她揶揄自己,只是握拳道:“确定是他害死了我娘,我就一定要杀了他!”
“你不是他的对手。”
“那我也要杀了他!”
“你只有去送死。”
霍兴安想起那晚那些高手的攻击,默然不语。心想,总有机会的。他蓦地想到一件事。“对了,姑娘,那天晚上,你怎么也在蒙古的大营里?”他觉得那晚芊儿应该不是为了救他才潜入大营的。
“我那天去探营,是为了找驭空子。”
“驭空子是?”
“洪道门的掌门。”芊儿道,“他销声匿迹已久,江湖传言他已死,但我查到他就在勃术巴的手中。只是不知勃术巴将他藏在了哪里。”
霍兴安想到在抚州时听到的苏大哥与芊儿的对话,想那驭空子一定是和芊儿母亲的死有关。
“他为什么要藏起驭空子?”
“他可能在逼问什么东西,一直没有得到,才抓了这么久。”
霍兴安想到那张你争我夺的牛皮地图,不知是不是和那有关。“那你,和我一起回去找勃术巴吗?”他问芊儿。
芊儿道:“这次被发现,勃术巴一定有了防备。”
“也许,他以为我们不敢再回去了。”霍兴安道。
“勃术巴老奸巨猾,行事很谨慎。”
“那……”
“等等再说。”
芊儿在一个大石上坐下来,波光粼动的流水映亮着她俏美的脸庞。
“姑娘,”霍兴安道,“有一件事……”他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应该把苏大哥战死的事告诉她。
他长长叹了口气:“我一直想告诉你的,只是……怕你难过。”又心想,也许她不会难过,只会觉得解恨呢。
“他死了?”芊儿显然预感到了,但仍然有些震惊。
“你听说了抚州兵败的事?”霍兴安道,“我和苏大哥一起突围出去,不过他中了箭……”
芊儿转过头去。
霍兴安看见她微微垂下头。他不知道她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也不知道该不该劝慰她。他想起苏槐庭的遗言,心想该不该告诉她呢?他犹豫不决的想着,心里对自己说,如果不告诉她,苏大哥的在天之灵会怪我吗?如果告诉她,她会更恨苏大哥怎么办?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决定还是不告诉她的好。苏大哥已经不在了,芊儿本来就对他耿耿于怀,愤愤难平,何必要再让她恨上加恨呢?他在心里对天说,苏大哥,你也希望芊儿不再怨恨你吧?我当然也希望她不再怨恨你……那么,你说的话,我还是不要告诉她了罢,要是你换作了我,我想你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霍兴安对芊儿道:“苏大哥临死前,让我转告你,他说,希望你不要再恨他……”他望着芊儿,心道,我这样做,是为你好。
芊儿垂着头,久久不语。
漫漫长夜过去,晨光透进破旧的窗户,村里的鸡争着打起鸣来。
霍兴安起来的很晚,他看了看天光大亮的窗外,他想,这一夜芊儿一定很难过。
他穿好衣服,揉着眼睛走出屋子,发现院子里的马少了一匹。
他急忙去芊儿的屋子,但屋里没有芊儿。他找到农户来问,才知芊儿一早就上马走了。
霍兴安怔怔的看着远处,心想他是不辞而别了呢,还是不久便会回来?
和她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子,忽然不见了她,反而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他在草垛旁坐下,觉得身外的一切变得空空荡荡。心想,悦儿也是这样,悄悄的离开了,芊儿也这样悄悄的离开,都好像生怕我挽留一样。
芊儿的离去,倒不似悦儿的离去那般伤心,毕竟,霍兴安觉得芊儿并不似悦儿那样喜欢自己,但这一时,他却又觉得真的失去了什么一样。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