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哦你,走路神不知鬼不觉的,你要吓死我啊!”她半真半假的转身锤了对方两下:“我就是衣服湿了,想找件你的换换么。”
顾天晴抿了抿嘴唇:“我帮你拿。”
“怎么了,这么紧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我看见么?”她的眼睛直勾勾的剜过来,身体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微弱的水光,湿漉漉的撅着,顾天晴把冰可乐横在他们之间:“要么?”
“我比较想要你。”
她说一不二,手向下,嘴唇向上,整个人像磁铁一样吸附了上来,顾天晴被她拉了一把,顺势把手伸进她的衣襟。没有什么不同,他想。人和人,男人和女人之间,没什么不同。田羽拉扯着他,肉浪翻腾着摔进衣柜里,拉倒了满满一架的干净衣服,熟悉的洗衣粉气味扑面而来,阻断了田羽身上过度尖锐的妖香,织物是软的,衣架是硬的,在那之上是热的,韧的,弹性十足的皮肉肌理,顾天晴的眼前一片昏暗,恍惚闪过星辉的小点,是流星吗?他想,不,这里没有流星,就像那个人说的那样,流星也不会坠落在这里,因为他没有愿望。
一局终了,田羽裹着他的衬衫爬起来,一边哼着歌,一边捡起毛巾擦起了头发。“你画的?怪好看的哎,干嘛塞柜子里,多可惜啊。”她跪在地板上,微微仰起头,打量着钉在柜子深处的水彩画,墨色背景下有山的影子,在那之上是雪,石块,无限远的天空,没有月亮,星星像雨水倾泻下来。
“哇,谁画的啊?男的女的?”田羽敏锐的捕捉到他眼神的闪烁:“女朋友?”
“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顾天晴坐起来,伸手替她把一边肩带扶回去。“好久没见过了。”
“要不然送给我好了。”她笑嘻嘻的跟他撒娇,顾天晴没说话,把凝了水珠的可乐罐捞过来凑到嘴边。
“渴死我了,先给我喝!”田羽抢了过去,一只眼睛瞟着他,示威似的咕咚咕咚往下灌。顾天晴盯着她上下耸动的喉咙,嘴角勾着一点微笑:“最后一罐了,给我留点儿。”
“我偏不!”田羽冲他做了个鬼脸爬起来:“连幅破画都不给我,小气鬼。”
他们又在客厅厮磨了一小会儿,田羽终于拿到了钥匙。顾天晴送她下楼,雨已经快停了,但他还是撑起了伞,又揽住了她的肩膀。
“干嘛,舍不得我呀?”她脸上挂着得意,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妈啊,这才几点就困了……”
“累了吧?回去没人就抽空趴会儿。”顾天晴体贴的带着她往前走,红色的雨伞穿过青灰的楼房,小巷,笔直的主干道在不远处徐徐抻开,一辆肇事大货距离自己撞上一个乱穿马路的行人还有两分钟。
***
郑源跑得很快,超出了汪士奇的预计,他一愣神的功夫人已经到了马路对面,又撞上人行道红灯,再追的时候不得不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老郑!姓郑的你给我站住!”他心里发慌,呼吸节奏也乱了起来。“这样不行,”他劝自己沉住气:“再快点、再快点。”
与此同时,郑源被前面的背影迷住了眼睛。
熟悉的短发和脖颈线条,平直肩膀往下,低腰裤和紧身背心之间漏出一段,一朵墨色的玫瑰盛开在雪白的皮肤上,那是小叶的背影,那是小叶!他在逆行的人流里挣扎向前,手抓紧了背包带子,依然控制不住激烈的颤抖,他就知道她没有死,全世界都在骗他,老汪也在骗他,他要追到她,只有追到她,他的很多问题才有答案,他甚至不苛求她回来,只要、只要她愿意跟自己说说话——
也许是雨势太大,她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迅速的钻进去关上了门。“等……小叶……叶子敏!”郑源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梗住了,几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焦心至极,怎么办?他想,这次不抓住她,她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就像这场盛夏的雨一样,来得突然,暑气蒸腾过后就再也没有痕迹。他要留下她,他必须要留下她!
郑源深一脚浅一脚的踏上马路,奋力的奔跑,挥手,不成调的喊着亡妻的名字。
一辆大货从拐角冷不防冒出来,雪亮的强光让郑源睁不开眼睛,他楞在原地,突然被一股蛮力拖向后方,结结实实的摔到汪士奇身上。
“你他妈疯了!”汪士奇没忍住一顿乱骂:“答应我的话呢!折腾我有意思吗!你特么是不是成心的!”
“不……不是……我看到小叶了……我真的看到小叶了……”郑源哆嗦着嘴唇,脸上怯生生的,不知道是雨还是泪的湿了个彻底:“真的、我没想惹麻烦,我就想跟她说说话……我……我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好……”
汪士奇一下子没了声音。他能说什么呢?小叶的尸体是没找到,可是切成碎块的照片他是见过了,就夹在报社的一堆读者来信之间。他总有一天会给郑源看的,但不是现在,绝对不是。
路口的小混乱让交通变得滞塞,那辆出租车拐了个弯,窗玻璃摇了下来,女孩探出头来好奇的看向他们这边,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郑源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轰然瘫软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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